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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段时间,剑宗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么……”

江河与江秋皙一如既往地,在虚无的空间中相对而坐。

他看不出江秋皙面上表现出如何的情绪。

宗主大人只是很平静的解释了一番,为何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曾赴约的原因——

赶路、处理剑宗内部的祸患、安葬曲睦……

全是些江河不可能预料到的事情。

“你还好吧?”

虽然江秋皙面上不像是受到如何影响的模样,但江河还是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声。

“你指什么。”

江秋皙平淡地答道。

“没什么。”

江河有心勾勒一个与外表的冷漠截然不同的江秋皙出来,并打算试着从这个方向,去开导、安慰一番遭遇诸多变故的江秋皙。

但江秋皙并未给他这个机会。

故而江河也只能放弃,轻叹一声:

“总之……江宗主你所做的决策,从我的角度上来说,挑不出什么毛病。”

如果是他坐在江秋皙这个位置上,不会做的比江秋皙更好。

因为没人能确定,腐化究竟是以怎样的形式进行的。

明明曲睦所在的密室,距离葬剑崖面壁弟子已经有着太远的距离,但仍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便感染尽数弟子。

但与曲睦有过屡次接触的鹿鸣、侯星海,却不曾被污浊腐化。

没有办法阻断媒介,也唯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只要没了腐化的源头,自然也不会有人被腐化。

已经做出了决定的江秋皙,也并非是来听取江河的意见的。

她忽然问:

“你是否在未来得知了其它信息?”

江河摇了摇头:

“我问过万仙山的薛正阳了,只了解到很浅显的表面。”

“譬如。”

“譬如‘浊仙’实际上是被扭曲了观念的人,而更具体的消息,则被三百年前所建立的天庭所严格管控着。”

“天庭?”

“据说是那些飞升仙人,所共同创立的道庭。我猜,他们大抵是一些活了太久,又无所事事的老家伙们,正致力于维护整个生灵洲的和平。”

这话江河刚一说出口,就觉得挺扯的。

但似乎也没有其它理由,能解释的通,天外天的仙人们为何要建立天庭。

也便只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七百年后……”

“总之,我虽然对那天庭也很好奇,但并没有什么接触到那般存在的资格。”

“嗯。”

江秋皙不置可否。

空气一时间静默起来,让江河感到少许局促。

江河觉得,今日的宗主大人,似乎更难猜了一些。

往日他们二人,虽也都是在公事公办的交换信息,但时常也会提及一些正事之外的事情。

而那个时候,他其实多少也能察觉到江秋皙的情绪。

但今日,他却是一丁点都看不出来。

她便好似把自己整个人封闭起来了一样。

看似和平常并无差别,但正是这般滴水不漏的戒备,反倒印证了她如今的状态。

这是他无力应对的。

故而江河选择了退避,并不去主动触及宗主大人的霉头。

他想起这几日以来心头有过的疑惑,组织了一番措辞,转而问道:

“话说回来,江宗主有没有在一千年前,遇见什么奇怪的人?”

“你指什么?”

“就是那种,思路很清奇,有别于常人,然后说话、谈吐,都极为前卫,总是知道一些一般人所想不出来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在很多时候,都会说一些难以理解的话,而他自己又乐在其中。”

“……”

江秋皙沉默了。

江河起先还以为江秋皙是在思索,在千年的时光中,是否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江秋皙只是在静静的盯着自己……

她似乎已经告诉了自己答案。

江河轻咳两声,道:

“我是说……除了我。”

其实江秋皙的心中,是有一个人选的。

虽然那人与江河的性格不太相似,但她总觉得,那人与江河有着诸多相似之处:

“你为何要找这样的一个人。”

江河没有立即回答她。

因为他不能确定,说出‘穿越’二字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其实照常理而言,自己不论是不是原本的‘小道士’,都已经无伤大雅了。

因为和江秋皙做交易的是自己,而不是原主。

而两人相隔千年的时间,自己就算提及穿越者的身份,或许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但江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具体原因我不能说。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认为有这样的一个人,可能出现在千年后的天庭中。

所以我想试着找找,看看这个人在千年前是否留有踪迹。”

他并非是不信任江秋皙。

而是没必要徒增麻烦。

他与江秋皙不过是合作关系,虽然彼此之间要保持真诚,但江秋皙也并不是自己事无巨细去汇报的窗口。

他的身份,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告诉江秋皙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益处,只不过是让江秋皙更为了解自己而已。

若只是如此,也便没必要浪费口舌。

江秋皙只是稍作点头,并未过多追究。

“天庭么……我心中,倒是的确有一位人选。”

江河眸光一亮:

“谁?”

“王昊。”

江秋皙迟疑片刻,道,

“我不能确定,你所言之人就是他。但吞天王昊如今已有灵六之境,或许在几百年后,他的确能证道飞升,去往天外天也说不定。”

王昊么……

江河对于吞天王昊这个人,有几分印象,但印象有限。

只能从江秋皙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与苟老鬼纠缠数日,又发现了无尽之海有污浊石碑的踪迹。

但具体为人品性,他几乎一概不知。

同时,他也无法确定,王昊在千年后仍然活在这个世上。

那自己是拜托江秋皙,向千年前的王昊提问些他曾经那个世界,一些耳熟能详的名梗?

还是记住这个人名,在千年之后试着寻找他的足迹?

前者收效更快,亦不必自己亲力亲为,但有暴露自己的风险。

而后者则更为安全,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存在。

江河并不迫切知晓这一切,亦不愿做一些没有太多把握的决定,去打草惊蛇。

故而,他最终还是秉承着稳妥的原则,暂且先将试探放在一旁。

毕竟已经知道王昊这个名字,可以先在千年后看看具体情况。

实在没什么线索了,再让江宗主在千年前旁敲侧击去。

想罢,江河便拍了拍屁股,打算就此离开。

站起身时,见江秋皙不曾有什么反应,好似在江河思索问题的这段时间里,放空了自己的大脑,故而发呆出神。

出于礼貌,江河还是打了声招呼:

“江宗主,那我今天就先离开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在千年后,帮你找清楚腐化心智的媒介是什么的……”

这只是场面话。

没头没尾的,薛正阳这位仙山弟子都不太了解,江河又怎么可能在鲤国查询清楚。

江秋皙沉默以对。

见江秋皙不搭理自己,江河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那我走了?”

“我没拦你。”

“不好意思。”

江河清了清喉咙,掩饰起当下的尴尬。

果然,今天宗主大人的心情很不妙,连平日的客套话都懒得说了。

江河没指望江秋皙能和顾青山一样,对自己敞开心扉。

也便没指望能帮的上江秋皙什么忙。

又或许,她这般性子,根本不需要依附谁的帮助。

故而,江河也便不再多留,回到了现实,安然入睡。

而当江河的气息彻底消散之后,那盘坐在地,好似发呆的江秋皙,终于抬起了那清冷的眸子。

她长吐一口积压的浊气。

下一刻,漆黑的虚无之中,她的周身之外,忽而乍起磅礴的剑气,他们呼啸扫荡着这漆黑的虚无,宛若她无形而有力的双手,鞭笞着所能触及的一切。

脑海中,那男子捏碎自己头颅的画面,仍似定格一般深深烙在了她的眼前。

耳畔一侧,似有两百逝去的亡魂,在自己的耳边不住的悲鸣,怒斥着她的果决,辱骂着她的无情。

而江秋皙的剑气,便似要将这横跨千年的纽带斩碎一般,狂躁且暴戾。

剑气所过之处,爆开声声震耳欲聋的声浪,顷刻压倒了那些求救哀嚎的幻觉。

直至剑鸣声渐消渐远,重重音浪彻底平息,她那有些晦暗的眼眸,才渐渐闪烁一抹光彩。

‘你没事吧。’

耳边似乎又回荡起,江河离开前最后的关切。

可她又怎么可能无事。

只不过,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也不渴求任何人的安慰。

她只需要在这个可供发泄的场所,挥出那烦躁的一剑、两剑……直至她心头积压的忧郁尽数驱散,便足以。

因为她没有时间缅怀。

不论天塌地陷、日陨星消。

她都要紧握手中的长剑。

重整烦杂的心情。

背负飘摇的剑宗。

抵达未来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