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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半年的时间都在夯实基础,但吸收灵丹对于江河而言也算驾轻就熟。

他不知道这世上是否每个人在吸收灵丹时,都与他一般轻松——

只当作看一部微电影的功夫,时间便悄然溜走。

但他也来不及多想,再度抬眼看向了,那虚无之中浮现眼前的画卷.

江河首先听到的,便是婴儿的啼哭。

那寓意着路任家的诞生。

江河只以路任家那婴儿的视角睁开双眼,第一眼便见到了他那面容憔悴的父母。

他们的打扮很是朴素,再江河的印象里,那该是农户夏日里时常穿着的麻布短衫,那种布匹很是粗糙,很容易割到人体较为脆弱敏感的地方。

唯独路任家的襁褓,是细腻的软布。

见到还在啼哭的路任家,他的父母发自内心地笑了。

只是笑地有些癫狂。

但他们真的很爱路任家,为人父母,几乎是将自己能够给予的,都给予了这个聪慧的孩子。

甚至包括他们的信仰。

当江河切实瞧见年仅三岁,堪堪拥有了懵懂认知的路任家,被父母带到山间那破败的寺庙,向着庇佑他们的仙神跪拜时,他终于对这所谓的‘浊仙’,拥有了一定的认知——

那尊被供奉的仙神,是一个真正的活物。

那寺庙里遍地的黑泥,是这浊仙的躯体。

那黑泥中遨游的人头,是浊仙的大脑。

那跪在山间仰望他的,是他忠诚的信徒。

路任家那人模人样的仪态,根本算不得什么‘浊仙’。

唯有这似人非人的怪物,才有被称之为‘浊仙’的理由。

江河确信。

这徜徉在整个寺庙的活物,才是江宗主在千年前所真正遇到的灾难。

年少的路任家不懂这似人非人的怪物是什么。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可怕。

可他的年龄实在是太过幼小。

一个毫无是非观念的幼童,就这么在父母的影响下,皈依到了这活物的教派之中。

他或许有在内心想过反抗。

但在这种环境之中,他根本没得选。

甚至无需什么威逼利诱。

只需要他再与周围的亲友再熟络一些——

那本能的恐惧,便能在久而久之中成为赤诚与狂热。

“他们在浊仙面前根本没得选择。”

这是薛正阳在与洛瑶辩驳之时说过的话。

今日,江河对它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这些浊仙的信徒,或许并非是在浊仙面前没得选择。

而是在面对既定的人生时,他们无从选择。

路任家的一生,从他成为隐匿在山间的信徒子女时,便已经定下了基调。

没人告诉他,究竟什么才是正确的。

但却有人告诉他,你只需这么去做便好。

“怪不得会选择自尽……”

有这么一帮忠诚的信徒,为他们浊仙交相打着掩护,再有这相当出彩的敛息术作为根本,也难怪浊仙在这千年间都屡禁不绝。

江河不予置评,只将目光又重新落在了画卷之上,想要看看正式成为信徒的路任家,又遇到了些什么——

但他紧接着便愣住了。

“什么都……没有?”

那洁白的画卷上空无一物。

情理之外,但又在意料之中。

正如青玄子那段消失的记忆一般,江河无法从其中得知到有关浊仙的存在。

如今他能从路任家的过去之中看出少许的端倪,已然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而今后面的内容都被突兀的封绝,是否是在说明,路任家的接下来的一生,都在与浊仙勾连?

而那段记忆,或许是因为浊仙的删改,或许是什么其它屏蔽的措施,总之江河已经无法从中观想出什么。

他正待这么想着,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虽然收获不多,但这至少不是最坏的结果。

感受着向灵台涌来的生生灵机,江河觉得,自己既不必担心浊仙污染的风险,还能享受这人七境灵丹为自己带来的裨益,也总归是要知足的。

可这般轻松并没能延续多久。

江河的心神还未完全松懈,却见眼前的画卷之中,忽然像是炸开般,开出了一个洞口。

那漆黑的洞口开始有细密的菌丝向外生长,还没等江河细瞧,便有源源不断的黑泥,自那洞口之中喷涌出来。

它像是要飞溅到江河的身上,江河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几步,却见黑泥似是被什么无形的障壁阻隔,黑泥炸在那障壁之上,便径自落下,不能靠近江河半分——

再着眼画卷,蔓延出的黑泥,其流淌的速度极为缓慢。

便像是蜗牛那在纸张上爬行的吸盘,附着在白纸之上不停的蠕动。

它们争相向外涌动着,好似具有意识的活物。

“簌簌——”

江河的耳边,霎时响起了一阵细簌的低语。

他并不能分辨耳边的话语究竟是什么。

他甚至无法肯定,那真的是一种可以被人理解的‘语言’。

它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包裹着刺耳的尖音,细细听来,便好似一个牙酸的‘人类’正不断摩擦着他的尖牙,唇齿间的擦音让人听地愈发烦躁。

江河狠狠捶起了自己的胸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这些噪声扰乱的心神。

并试着想要从中察觉些许规律,以求能够帮到自己什么——

他失败了。

耳边的噪声愈发浓重,在江河看来,便如同数以万计的尖刀,毫无规律地向平整的地板划来最难听的噪音。

他只觉得,自己被这噪音震颤地心慌,一时之间,他只能捂住自己的两耳试图阻断尖锐噪声传播的媒介。

可那声音又仿佛直入心灵。

头好痛——

江河意识到情况不妙,深知自己不能再于此地久留。

要离开这里,趁着还未被污染之前。

他的心里已经不再计较什么得失,便要用曾经尝试过的方法,脱离这虚无的观想之地。

可那噪声又忽然停滞了。

“?”

它消失地太过突兀,江河便在一瞬之间感到周遭一阵死寂。

当他再着眼于画卷之时,那破开的洞口,与污浊的黑泥,都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结、结束了?”

江河有些发愣。

他感觉时间都还没过多久。

亦不曾如何长进的灵台,也正向江河证明着这一点。

那画卷之上,已然显现起了山间初晴后,微凉而稀薄的雾。

那正是路任家一身雾气的来源。

那雾气不似黑泥一般,被画卷隔挡在平方之内,反而像是从画卷中脱颖而出,向着江河的灵台蔓延游移。

这让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宛如一个假象。

“……”

江河想秃了头,都没法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浊仙的污染只能作用于肉身,再借由肉身污染人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