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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上,数十道若隐若现的流光划过,奔行数十里,直抵一座被薄雾笼罩的城池。

夜色沉沉,唯有明月与星辉高挂天穹,清晰可辨,它们便像是与繁星融作了一体,只叫人以为那是忽闪的流星。

转瞬,一道逆行的流星自雾霭中穿梭半空,不多时,却是与那繁星相会。

细细瞧去,竟是几人脚下踏剑,凌空而立。

那逆行之人御剑站定,看清眼前数人面貌,连忙向为首之人恭敬汇报道:

“弟子刘灿,见过叶长老。

弟子已调查清楚了——

早在千年前,吴、陈便是于这南川一角驻扎的两大世家,历史悠久,与当时尚未成气候的乱葬岗三足鼎立。

他们的修行传承不俗,陈家修水木之法,吴家则吐纳南川瘴气,皆与这南川地势相辅相成。

而乱葬岗未有灵境之前,南川中蕴含的诸多资源,常使三家斗得不可开交。

直至前些年,乱葬岗老祖冲破天境桎梏,声势名望愈发壮大,压过两家一头。再与与吴、陈两家争夺资源地域,后者难免受到掣肘。

待这两大世家愈觉疲惫之时,终于止戈联姻,合并一家解围,才免于被乱葬岗赶出南川的结局……”

听着眼前这位剑宗弟子来报,叶莺歌不由将目光着眼于脚下被薄雾遮蔽,以天境目力也很难辨清的城镇——

这薄雾如瘴,遮蔽视线。风来挥之不去,水来难凝成沼,应是保全世家的一处大阵才是。

她稍加思索,随后轻轻道:

“资源便如同这天地间的灵气,总归是有限的。分与乱葬岗一些,这两家便少获得一些……

南川气候潮湿,多水气、瘴气,这两大世家若离了这南川,便等同自断一臂,将后路亲手扼杀,联姻合并,一损俱损,倒也是个保全的好法子。

只是这乱葬岗已有灵境坐镇,竟也容许他们继续扎根,不曾染指他们所把握的资源么?”

刘灿打听的全面,倒也应答如流:

“据传,乱葬岗明面上是观其传承和他们修行的死气不同,便没有为难他们的念头。亦不愿增添事端,只在明面上宣称了归附,暗中仍然以独立自处,彼此也算相安无事。”

“据传?”

“但真要说,只怕乱葬岗是在觊觎那吴家的瘴气传承。唯恐强逼之下使吴家破釜沉舟,断了传承,才不敢逼地太深。

否则以吴、陈这两个天境世家的能耐,只需那位乱葬岗灵境老祖出手施压,便唯有被吞并的结局。”

叶莺歌听罢,点头同时,不由思忖道:

“所以这两大世家与乱葬岗干系不深,倒也算个好消息……”

刘灿见叶莺歌沉默半晌,像是有了打算,便揣着不安,缓缓问道:

“叶长老,这些日子以来,我观这两大世家治下村镇,无不安宁和睦,万不像有浊仙在其中作乱……我们是不是搞错了?”

换作寻常宗门,弟子断没有质疑长老决策的可能。

但剑宗风气如此,少有尊卑之分。

莫说三山六宗,纵使是那些小门小派,也少有见到掌门亲自传授心得的场面——他们抓紧修行、处理公务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做这些小事?

就算要教授弟子,那也是少有几个亲传弟子的份,又岂会轮到他们?

但剑宗几个灵境大能还真就不拘小节,尤其是大长老鹿鸣,成天无所事事,与门中弟子称兄道弟的,不是把酒言欢就是与弟子比试御剑飞行。

刘灿不过是个地境弟子,便受过他多次指点,造诣大涨。

这实在让人难起什么敬畏之心。

叶莺歌也从不摆谱,只道:

“刘灿,我知你之前曾游历过此处,可还记得初至之时,对此地是何印象?”

刘灿眨了眨眼,就在前不久,他的确于此地歇脚,并将此番游历所见所闻写成日志,呈递剑宗——

这是剑宗每一位弟子外执出行的铁律,浊仙历经了一番清剿后,似是吸取了教训,很难从明面上觉察出来。

如此做,是怕在无意间错漏浊仙的踪迹。

但却没想到,当真有人将他们呈递的日志仔细查阅,追溯蛛丝马迹。

他如实道:

“自是人丁兴旺,一片繁荣。”

“人丁兴旺?”

叶莺歌笑了笑,

“便是指镇中治下皆为青壮婴儿,不见年过六旬者么?

新生儿的数量日趋繁多,俨然有超过镇中青壮之势,你觉得这合理么?”

“这……南川瘴气深重,常年吸入废气,使得寻常凡人难以久活。

而吴陈世家唯恐瘴气之害,使治下凡人禁绝,失了仙苗,便颁布法令,鼓励生育,代父养婴。应当没什么不妥吧?”

“两个修仙世家,毫不节制地替凡人养育婴孩,你当他们善心作祟,大发慈悲么?

至于瘴气……

你年纪尚轻,许是不知此地几十年前是何光景。

但我活得可比你久多了,去过的地方,也远比你这小辈繁多。

至少在我的印象里,南川凡人虽一向命短,可大多因常年久居,已习惯瘴气存在,不乏有七老八十的长寿者。

单纯的瘴气,可不至于害人年过五十便就地暴毙。”

叶莺歌双眼微眯,又上下打量了刘灿一眼,

“而几位吴陈世家的老祖扬言闭关,共研心法,距今又过了多少年?”

此事刘灿亦心知肚明,恰是五十年光景。

如此一来,个中怪异便再也没有辩驳的理由。

“鼓励生育,增添更多人口,又将老人掳走,化作浊仙沃土,如此去想,看得是否更清晰了?”

叶莺歌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

“你已做的不错,但吴陈世家到底有几个天境,接下来的事情便不需要你这小辈担心了。你便留在此处,以免余威殃及到了你。”

“是。”刘灿点头应声,不再谏言。

叶莺歌转头又道:“近些年来我们屡遭针对,不宜再明目张胆行凶——此番行动,务必注重隐蔽,收敛行迹。莫要被人发现是我剑宗行事,再叫人抓住把柄。可听清楚了?”

她身后剑修大笑一声:

“哈,就以咱们剑宗现在的风评,只怕谁家丢了条狗,都有人说是咱们剑宗做的!”

“少他妈再废话。”

叶莺歌笑骂一声,却敛去了打趣之色,眉宇愈发冷峻,

“先行寻上那吴陈世家老祖,观其是否与浊仙有染再说。

若无甚干系,我们便赔礼道歉。

若有所牵扯——

满门上下,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