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那黑色洪流如山崩地坼，势不可挡，迅若奔雷，姜云脑海中只来得及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四象幻形诀还未及施展，便觉一阵恶臭之风扑鼻而来，紧接着就像被一团有着庞大冲击力的腥臭淤泥所吞没，油腻难闻的粘液与黑泥将其裹挟在内，几乎无孔不入，顺着他的七窍钻入他的身体，那窒息而令人作呕的感受，要不是姜云心理素质强大，怕是要当场晕厥。
“姜云！”
只听见最后几声急促而焦急的呼喝，那似乎是沈长庚、月玲珑、文茵等人的惊叫声，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法抵挡的困意，还有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
“楚宵！”
月玲珑柳眉倒竖，俏脸含煞，银牙紧咬，一股冷意几乎在她的脸上凝结成冰。
毫不夸张地说，姜云是她见过的最具备潜力和天赋的天才，深得掌门喜爱，又与她师尊南家一系交好，若是成长起来，必定是潇韶峰的巨大助力。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小子虽然脸皮厚了一点，嘴贫了一点，但心术极正，意志坚定，虽然月玲珑嘴上没少刺他，但心底对这个师弟还是极为满意的。
然而，虽说此地境况之凶险早可预料，但姜云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暗算，还是令她怒火中烧。
“嗯？”感受到月玲珑的目光，楚宵淡漠地瞥了她一眼，随后咧嘴笑道，“若是对那废物的死心有不甘，你大可以动手试试。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万年不变的太虚之耻，专产废物的最后一州，还能产出什么样的东西，哈哈……”
“你找死！”
一旁的文茵则更加直白，一向以冷静睿智闻名的她，此刻却目若喷火，怒不可遏，想也没想便抬手结起道印，竟是祭出了她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器，纤纤右手遽然扬起，并指如刀，直刺斜对面远处的楚宵。
“嗡！”
刹那之间，缇色光华流转，古铜辉光照射，一本厚重而古朴的残缺典籍于光芒之中悄然浮现，书页翻动之际，点点细碎如金的鸿蒙之光，伴着“沙沙”的书页翻动之声，自那典籍里飘荡而出。
“文师妹，等等！”沈长庚见状，薄唇翕动，立刻传音入密，急促的喊声在文茵的耳旁轰然炸响，“冷静点！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经沈长庚这么一阻止，文茵才微微顿了顿，可她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着那嘴角噙着冷笑的楚宵，贝齿紧紧咬着，指向后者的纤细双指也颤抖着并未收回。
“更大的……还在后头。”沈长庚看着后方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接着说道，“此刻出手，只能是两败俱伤。”
说是两败俱伤，这已经是沈长庚“美化”后的说辞，就连文茵自己也清楚，想要跨过她与楚宵之间奔腾而过的黑色洪流对后者发起攻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许，只要她一出手，引起那黑色洪流的注意，运气好点的话，可能只是她的本命法器就此消亡，运气差点的话，说不定她自身都要被卷入其中陨落，至于楚宵……恐怕连碰都碰不到。
看着那厚重古朴的典籍残影不甘心地一点点散去，沈长庚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向来冷静聪颖的文茵，此时却像换了个人一般？
姜云的死，对她的刺激有这么大么？
其实此时不但是沈长庚心中疑惑，回过神来的文茵也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去做一件依常理而言完全是自寻死路的事情。
那道身影被黑色洪流吞没的画面似乎还在眼前，文茵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默然无语。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习惯了别人的冷嘲热讽，所以才会在遇见一个对理解自己、真心交谈的朋友时，才会如此珍重吧。
……
“轰隆隆——”
黑色洪流如同移动的堡垒一般滚滚向前，所过之处大地震颤，冰川摇晃，风雷滚滚。它咆哮着，奔腾着，嘶吼着，不断地在空中抛出一团又一团黑色肉冻般的分裂体，而只有见过那蠕动着前行、由黑色肿泡聚集而成、长着无数双怪异之眼、裹着多彩虹光的油膜、散发着无以伦比恶臭的怪物的人，才能明白这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
“扑通——”
而在那黑色洪流的前端，失去意识的姜云没有察觉，就在修格斯那极具腐蚀力的肉块正要自其体表和体内开始将其吞噬之时，他胸口的那道黑白神印陡然一震，黑白二色流光于黑色洪流之中交相辉映，那轻轻嗡鸣、难以言喻的神韵，同其身体之中与生俱来的奇异道韵，悄然共鸣，不仅令那其周身的黑色洪流骇然停滞，且，竟于此际，于迷蒙之中勾动了一丝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
与此同时。
无边无际、无人知晓的紫色山脉深处，一双瞳孔空无的纯白眼眸缓缓睁开。
那双眼，仿佛失去了一切颜色，平凡无奇的气息笼罩其中。
然而，那双无瞳的白色眸子，却可于此刻一眼看尽世间万象，亦可于惊鸿一瞥间遍览天地乾坤，冻结整个世界而无人察觉。
唯有直视这双眼的人，直视那片无尽白色的海洋中隐藏的千千万万惊世骇俗的不朽神迹时，才能知晓那即便在无尽岁月中也不曾消散的无垠白色背后，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无上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