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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安陵容看齐月宾的神色,觉得她定是想到了什么,便问:“不是失忆?”

“皇上向来以江山为重,他忌惮年羹尧还来不及,怎会爱一个权臣的妹妹?”齐月宾嗤之以鼻道:“还舍生忘死?”

当时皇帝悬崖救贵妃的消息传回宫,她就觉得荒诞不羁。

院子地面上,一半是宫墙的暗色阴影,一半是白晃晃的阳光。

齐月宾看着那条界限分明的光线,道:“本宫更相信这是皇上在设局,对付自己的兄弟。”

皇帝在甘露寺遇刺后,几位王爷的下场,便是最好的佐证。

“至于贵妃……”她琢磨道:“不过是顺水人情,拉拢年羹尧罢了。”

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安陵容,皇帝生性凉薄,绝不是个专一痴情之人,她早觉得皇上对贵妃的爱,汹涌得令人匪夷所思。

现在听端妃这样一解释,一切好像就都说通了。

“听父亲说,年大将军近来频频请辞,想必也是这位贵妃的主意。”安陵容道。

齐月宾转过身,看着安陵容,用她惯来缓慢的语气道:“皇上多疑,甘露寺一行,只怕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这个年世兰心知无法解释,这才假装失忆。”

“如此说来……”

或许是接近真相让人激动,安陵容的眼睛睁大了些,心跳也莫名加快。

这一世许多事情都跟上一世不同了,没有了参考模板,她如此盛宠,日日面对那样多疑的皇帝,应该有许多应接不暇的时候吧?

安陵容双手握着茶杯,忍着兴奋,继续道:“她是害怕成为第二个康如芸,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哪怕是有反常,也尽可以用失忆掩饰过去,连皇上也不会说她什么。”

齐月宾深重点头,她走回桌前坐下,“失忆这种事便也只是她一张嘴,太医也不能掀开她的脑子、扒开她的心去查。”

谁说不是呢?

二人静坐无言。

安陵容捏着茶杯盖,轻轻拂着茶沫,许久又开口。

她问道:“娘娘您说,皇上如今如此宠爱贵妃,倘若被他知道,自己所爱非所爱,贵妃会是怎样的下场?”

齐月宾微微一笑,“她会比康氏更凄惨。”

她的目光随着安陵容手里的杯盖移动,光是想到那个结局,她便觉得痛快。

杯盖落在杯口上,瓷器碰撞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安陵容按着杯盖,又问:“年大将军如此宠爱自己的妹妹,若是知道妹妹不是自己的妹妹,又会怎样?”

齐月宾嘴角上扬,她抬头看向门外。

金黄的树叶被风吹离枝头,在半空中翩翩舞动。

皇后是不中用了,等除掉年世兰,将婉柔接进宫,中宫易主,她才算是大仇得报。

安陵容看着外头璀璨夺目的阳光,心中也有了希望。

她是经历过一世的人了,压根不在乎什么替身不替身,更不需要皇帝的爱,她只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安家势弱,齐家势强。

端妃是不可能有孩子的,若将来自己有了孩子,将自己的孩子寄养在端妃身边,有她这个养母和齐家的力量,谁说自己的孩子没有登基的可能呢?

什么贵妃、什么皇后,有什么用?

当今太后从前也只是德妃。

等到江山在自己孩子手里,天下都是自己的,谁稀罕眼前之利?

安陵容之前设计巫蛊之术时,温宜和弘曕都在翊坤宫,她却只想将温宜留在齐月宾身边,而不是六阿哥,便也是防着端妃有了皇子以后,再不能养自己的孩子。

齐月宾收回目光,提醒道:“现在这个年世兰比之从前,阴狠之上,更多谨慎狡猾,犹如带翅猛虎,咱们切忌掉以轻心。”

“嫔妾明白。”

安陵容知道机会难得,此番必得要和端妃齐心协力,才能共谋大计,断不会轻举妄动:“那个人毕竟占据着华贵妃的身体,要证明她不是她,还是有难度的。”

“难度?”

齐月宾笑了一声,伸手拿起箩筐里的丝线,胸有成竹道:“这世上的事,便像这丝线一般,纵然千丝万缕,只要有一线头绪,真相早晚会被捋清楚。”

“娘娘英明,嫔妾但凭娘娘吩咐。”

“告诉祺贵人,无论想什么法子,一定要取信年世兰。”

“娘娘放心,嫔妾已经提醒过她了。”

安陵容将自己给瓜尔佳文鸳出的主意,毫无保留告诉了齐月宾。

“是个好法子,且让她一试。”齐月宾点了点头,“苏轼在《留侯论》中说,‘忍人所不忍,能人所不能’,本宫瞧祺贵人那个性子,也不是个乖顺的,用之、慎之,你有空要多提点着她一些。”

“嫔妾明白。”

安陵容大抵还是受了前世皇后的影响,又或者不愿将来自己的孩子,多个竞争对手,她私心里并不想年世兰能够保住她的孩子。

可安陵容又很清楚,齐月宾一心只想报仇,无意对孩子下手。

她心下沉思,缓缓道:“虽说她占着贵妃的身子,可终究不是华贵妃。”

安陵容注意着齐月宾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且不说她害得娘娘您再无生育可能,皇家血脉不容玷污,嫔妾以为,她不配拥有这个孩子。”

理由十分充分,为了皇家着想,便不是私欲。

齐月宾只道了一句“顺其自然”,安陵容敏锐从她的语气里捕捉到一丝迟疑。

这便够了。

是日清早,翊坤宫。

颂芝正服侍年世兰妆发,说着外头的霜跟雪一样白,吟香进殿。

“娘娘,瓜尔佳氏又来了。”

“她还真是执着。”颂芝自铜镜看到门外站着的瓜尔佳文鸳,嫌弃道:“日日过来碍眼。”

吟香伸手拿了枚簪子,比在年世兰发间,道:“一丈红倒是打乖了她,前番娘娘寻了个由头褫夺了她封号,她也不求饶,只是谢恩,还道都是她自己的错。”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宫原以为她是个性子浅薄张扬的,没想到她这般有毅力,倒叫人刮目相看。”

年世兰点头让她进来,吟香出去喊了一声。

瓜尔佳文鸳进门行了礼,瞧见年世兰要漱口,连忙将茶盏端过去,又拿痰盂接着。

“你到底也是个主子,这些事情让下人动手就好了。”

瓜尔佳文鸳直接跪下去,语气可怜道:“娘娘这样说,便是不肯原谅嫔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