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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里敦亲王谋逆一事有了定论。

皇帝有心放年羹尧出来,奈何处置赫图的时机并不好,损伤到其所代表的八旗权贵的利益,他们借谋逆一事,宣泄不满,皇帝虽下旨处斩年富,朝臣依旧不依不饶。

群臣上表,要求处死年羹尧。

年羹尧为保家眷,狱中上疏,请求自裁谢罪,以平物议。

皇帝心生一计,与年世兰商议,由皇帝明发圣旨,念其青海旧功,不忍加极刑,准其自裁狱中,然后偷梁换柱。

执行前夜,年羹尧夫人带着家眷由卫队暗中护送离京,当晚,车马自刑部大牢将年羹尧接出,自阜成门出,一路往西南方向去。

甄嬛猜出其中蹊跷,提着裙边,巴巴跑来见年世兰,为皇帝说了一通好话,兴奋道: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皇上待娘娘用心,堪称天底下恩爱夫妻典范,娘娘是不是可以留下了?”

年世兰正描着福沛的画像,头也不抬道:“你觉得男人真的会为了女人而改变吗?”

甄嬛若相信,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避宠,可还是她希望年世兰可以考虑留下,“人总是会变的,皇帝与你记忆中的并不相同,你自己也知道,不是吗?”

年世兰点点头,深以为然重复道:“人是会变的。”

可她的意思明显与甄嬛不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

年世兰当然明白,她抬头看向甄嬛,又问:“你觉得单凭一个女人真的可以改变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吗?”

落寞爬上甄嬛的脸,“所以他无论做什么,你都不会感动吗?”

“为什么不会感动?我是个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

年世兰手指抚着画像上福沛手里的拨浪鼓,“可是感动就要留下来吗?”

她是年世兰,将门之女,无惧内心,敢爱敢恨。

“人是会变的。”她又重复了一遍,“他只是觉得我要走,要逃出他的掌控,一个征服天下的帝王,如何能忍受一个小小女子不受控制?得不到才想要,得到了呢?”

甄嬛并不觉得皇帝是征服欲作祟,才会对她这样好,可又不能否认,她说得有道理。

流沙难握,劝无可劝。

甄嬛长叹一声,环顾四周,“叶澜依呢?怎么感觉好久没见到她了。”

“她自有她的去处。”

既要出宫,总要为日后生计考虑,年世兰吩咐过黄规全,叶澜依可随内务府的奴才随意进出,为她办些事情。

万寿节前,隆科多回京,因先前隐瞒工作做得好,他毫无防备,一下马便被拿下。

朝臣在皇帝的授意下,给他定了四十一条大罪,皇帝为显宽仁,并未下令斩杀,只将其永久圈禁,其子发配宁古塔。

曹琴默消息灵通,万寿节刚过,便将十四爷亡故和隆科多被囚之事,一并着人传去了慈云普护。

彼时太后正在喝药,闻言一口鲜血吐在碗中。

太后薨逝。

梓宫很快挪至寿皇殿。

皇帝自年世兰小产至今,宵衣旰食,操心国事,身子本就在强撑,此方情绪大动,身子撑不住,丧礼期间,数度昏厥,以至水浆不入。

太医来看过,年世兰亲自给他喂了汤药,未免人多叨扰,年世兰借苏培盛之口,让大家各自回去。

从殿中出来,冯若昭瞥了眼前头的皇后,有意道:“太后骤然离世,皇上内心悲恸,自责不已,如此下去,龙体不安,一国不宁,可要怎么办才好?”

李妃担心不已:“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皇上要节哀才是啊。”

沈眉庄接了冯若昭的话:“太后缠绵病榻,皇上亦尽孝床前,已尽人事,又何必自责?”

“事情没那么简单。”甄嬛紧跟着沈眉庄,就在皇后身后,她刻意压低声音道:“听太医说,太后的汤药似乎被人动了手脚,皇上已经暗中命人在查。”

甄嬛与温实初素有交情,她的话断然不会错。

“什么?!”欣嫔音量陡然提升,又压下去,“谁这么大胆敢谋害太后?不要命了!”

皇后原还在想甄嬛的话,忽而被欣嫔吓了一激灵,她横了欣嫔一眼,语气凌厉道:“太后仙逝,皇上卧病,不求你们为上分忧,一个个人云亦云,皇上素日最厌捕风捉影,再叫本宫听到这些不干净的,立刻拖去慎刑司!”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臣妾等便是为皇上分忧,才这般上心,娘娘如此生气,却不知……”

欣嫔那意味深长的语调,分明是有意误导。

剪秋立刻呵斥:“大胆欣嫔!竟敢非议皇后娘娘!来人,将欣嫔拖去慎刑司。”

“皇后娘娘息怒。”冯若昭上前一步,“欣嫔向来心直口快,娘娘也是知道的,她有冒犯之处,娘娘尽管罚她,只是这慎刑司……”

李妃:“敬贵妃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而今太后不在、皇上不省人事,皇后贵为中宫之主,理当照看大局,欣嫔犯上,皇后还惩罚不得吗?”

“李妃误会,敬贵妃的意思,并非是不能罚,只是皇贵妃衣不解带照看皇上,八阿哥是欣嫔替皇贵妃娘娘照看着,若要拖去慎刑司,难免要惊动皇上和皇贵妃。”

沈眉庄顿了顿,颇为难道:“皇上是不会说些什么,但是皇贵妃的脾气……”

皇贵妃的爆脾气,有目共睹,何况年家谋逆,皇帝甚至连她大哥都没有重罚,朝臣谏言多如牛毛,她的皇贵妃之位稳如泰山。

褫夺封号降位之事,皇帝甚至连提都没有提,反倒是乌拉那拉氏因赫图,整个遭受牵连。

皇帝只是病了不是没了,皇后这个时候哪敢碰年世兰?

她后悔方才自己贸然开口,而今只能给些不痛不痒的惩罚,让她抄写宫规,自寻了台阶离开。

曹琴默多行了一段,才与众人分开。

皇后见面便问下毒之事,曹琴默指天誓日、再三保证,绝对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方子是娘娘亲自拟的,药是臣妾贴身侍婢音袖亲自换的,从富察贵人小产至今,未有一件出过差错,娘娘大可放心。”

这倒是实话。

无论是齐月宾、安陵容,还是瓜尔佳文鸳、乌拉那拉雯若,所有意图对年世兰不利的,无不被年世兰反杀。

只有曹琴默至今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而今她刻意远离自己,叫旁人以为她与自己疏远,如此来日事发,旁人也疑心不到自己身上。

摆在皇后面前的曹琴默,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谋士,忠诚恭顺、事事为自己考虑,随时做好为自己背锅牺牲的准备。

困兽久了,皇后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在依附谁了。

“你做事周全稳妥,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今晚……”

皇后回想甄嬛、沈眉庄几人的话,总还是觉得蹊跷。

这种关键时候,任何一步踏错,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乃至满盘皆输。

曹琴默心下警惕,面上不显:“皇后娘娘可是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