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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天上无敌 > 第2章 雪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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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下雪了。”

老人看着早上还澄净空明,而现在却又昏暗的天空苦笑道。

“最近的日子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啊,官府需要的烁金石越来越多,恐怕又要打仗了。”老人背着沉重的烁金石,好在早上吃了些肉粥,力气充足,这覆雪的道路也不算难走了。

收拾完道路一旁的烁金石,老人又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遥眼望去,一座宏伟的城池才出现在他的眼前。

城池很大,四面都环绕着规整的青石墙,建造耗费的人力自然不计其数。得益于坚固的城墙,这座城池安然发展了几百年,繁华无比。但老人却清楚,如今这座城池的繁华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的罪恶。

“好在老头子我也没几年可活啰,不用再掺和这些事啦。”

走进城门,守卫依旧如同往常那样懒散,几百年没有战事,即使有战事一时半会也绵延不到这里,这里的守卫就锻炼出了一手敛财的好本事,来往行人皆要交上几枚“过路费”。

老人掏出几枚铜板,递给门口的守卫,又用恭敬的语气开口解释自己是为官府运送矿石的,对收受这么点“过路费”略有不满守卫还是放了行。

进了城,老人却没有着急先去官府复命,反而走向了几处商铺,挨个挑选着某种书籍,过了许久,老人掂量了下手中的铜钱,从店内商贩那买来了一本书。

看了看这本书,老人有些失神,喃喃自语,“上一次买这本书还是三十几年前吧……”

或许就是这个不经意的举动 让他想起了许多的往事。

关于这座城池,也关于曾经在这里生活的自己。

老人闭上眼,像是怀念着什么,过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依旧小声开口。

“罢了,今日便回去看看吧。”

老人背着矿石,沿着城中纵横交错巷子慢慢踱步,那些古墙古砖他都无比熟悉,只是许多年以来,因为某些原因,他都不太喜欢在这些地方驻足。

终于走到了这条街道的尽头,摆在老人面前的有两条巷子,左边那条通往官府。

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并不着急将矿石送去,而是先走向了右边的巷子。

从三十几年前开始,他就没有再仔细走过这条本来十分熟悉的街巷,每次路过也是尽量加快脚步远离这里。

默数着老街边古木的顺序,老人一路回忆着许多事。

人老了,思绪就总会不自主的回忆曾经发生过的点点滴滴,那美好的记忆如同纯酿,滋味只会越来越浓厚,可对于老人来讲,那些都只会勾起更伤心的回忆罢了。

“六十四……六十五……六十六……到了。”

老人抬头,还是熟悉的大门,因为许久没有打扫,上面的门环也已经生锈,好在大门选材讲究,并未被虫蚀坏。

“要进去吗……”老人犹豫着想要推门,此屋荒废已久,几十年来也没有人住在这里。他只是怕进去之后就回忆起一些令他痛苦的事。但转念又想到自己的年纪……

“还是进去……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老人喃喃自语,顺着墙摸索着抽出一块古砖,似乎带动了门内某个地方,而后门内传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门却纹丝不动。

“哎,真是老糊涂了。”老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才想到几十年没有打理,恐怕里面自己曾经请人精心设计的机关也因为生锈无法运作了。

再看看高耸的院墙,虽然旁边就有延伸相庭院的树木,可自己这把老骨头估计也上不去,若是再年轻个二十几岁兴许可以。

“算了,人生总有遗憾,老头我也不差这一件了。”

从思绪回到现实,想起还有正事没办完,老人加快了步伐。

接近晌午时分,老人才赶到官府。

“站住,干什么的?”

门口看守的侍卫拦住了正欲迈步进入的老人,或许是任职的地方不同,其语气和其他官差相比更加不善。

“若是有事告官,就回去吧,今日城衙老爷没时间对付你们。”

老人恭敬的做了一个揖,“劳烦大人通报矿督老爷一声,就说东银矿场陈怀虚上缴烁金石七十斤。”

“烁金石?”那侍卫有些疑惑,“昨日点矿的时候你没来?”

老人连连赔笑“昨日风雪太大,行路难,耽搁了……希望兄弟多多关照。”

说着老人见四下无人,递了一块东西过去。

那侍卫小心的看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接过那把东西掂量了一下,随后让开身子“延误一日倒也没什么,进去吧,不过这几日的矿督温衍温大人可是心烦的很,你说话可得注意点。”

老人连连道谢,随后绕进了官府。

说是官府,实际上是一座极其豪华的大宅院,并且根本没有丝毫官府的威严公正,反倒不时有一些靡靡之音自庭院深处传出。

所有在官府理事的官员,白天都是这个状态,根本不理会城内的事务,只会纵情声色,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鱼肉百姓的家伙纵然可恨,但不是他一介老朽能管的了的。

又问了两次路,老人才找到那位矿督温大人所处的别院。可还未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以及胭脂水粉的混合的味道。

老人轻扣了一下门环,无人应答。

再稍加用力敲门,还是无人开门。

“怎么办,总不能直接丢这里吧……”

老人见了难,这送矿石到官府是需要矿督来开具回执单的,可眼下贸然进去,万一惹恼了那个什么“温大人”……

“罢了,总归是要送到的。”

老人一狠心,不再敲门,而是直接推开了院门。

刚刚进去,老人就看到了几个穿着裸露的风尘女子,都围绕在一个躺在太师椅中的肥胖身影附近,有的在给这胖子揉肩捏腿,有的端着果盘,还有的拿着几壶酒站着旁边,其他的女子则嬉笑打闹成了一团。

虽说正处冬季,可这别院内竟然奢侈的围绕了一圈炭火,院内如同盛夏一般炽热。

“温大人,喝嘛……”其中一个女子刚准备将酒倒入那胖子嘴中,就发现了进来的老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而正在莺歌燕舞中享受的胖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睁开了眼。

这胖子想必就是那侍卫口中的“温大人”,看到突兀出现在院落中的是个穿着破烂的老人,胖子兴致被打搅,一脸不快。

老人讪笑了一下,还没等胖子开口,就连忙解释道“小老儿陈怀虚,昨日该送一批烁金石来的,不想风雪太大行不了路,请大人过目。”

说完陈怀虚又掏出一块东西,想要递给眼前的肥胖男子。

却不曾想那男子直接挥手打开了他的手臂,带着酒气含糊不清的开口道“原来是你……是你独吞了那批烁金石!还想贿赂……贿赂本官?”

那东西掉到地上滚了两圈,原来是一锭较小的银子。

非是老人存心贿赂,而是这帮鱼肉百姓的家伙,若办事没有一点孝敬,定会故意给百姓下绊子。

“温大人??”顾不上生疼的手臂,老人有些颤颤巍巍的指了指门口堆放的烁金石,“大人,这批烁金石可都在这,您不能……”

还未说完,那胖子打断了他的话,“放你妈的屁,昨天……昨天这堆烁金石就在这了,分明就是你……弄丢了这批烁金石,还想贿赂栽………栽赃本官?”

这又说他独吞,又说他弄丢了,其意图很明显。陈怀虚还想开口辩解些什么,还未开口就感到一阵风吹了过来,紧接着他就感觉眼冒金星,脸颊也火辣辣的疼。

“还想欺骗本官,滚!”那一小锭银子可入不了他的眼,胖子甩了甩手,努力想做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可惜酒劲之下,那呼出的酒气加上红脸,以及旁边衣衫裸露站着看戏的女子,这酒囊饭袋衣冠禽兽的形象根本没法遮掩下去。

陈怀虚本就六十几岁了,怎么禁得起正值壮年的胖子的这一耳光?他跌坐在了地上,也不敢再多说话,只好颤颤巍巍的扶着地慢慢挪动出去,老人也很清楚,如果再辩解下去,眼前的肥胖男子是现在就下得了黑手杀掉自己这个替罪羊的。

早些时候就听他人说过,官府中有人靠着私吞矿石中饱私囊,他只不过运气不好,刚好成为了这些贪官污吏的替罪羊罢了。

可自己孤身一人,死了都不一定有人收尸,何况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面对这样的世道,又能如何呢?

只能苟活。

看到陈怀虚狼狈离去,那胖子得意极了,仿佛真解决了这位老人的冤屈一般。

讽刺的是,陈怀虚还未出门就听到这胖子得意洋洋的开口道“本官刚才在想怎么补上那批烁金石,看看,这不就有办法了吗?来来来美人们,继续喝……”

陈怀虚蹒跚着走出了官府,寒风又将他吹了个哆嗦,身后的侍卫也不屑的嗤笑着,“都说了让你注意点,一把岁数活到狗身上去了?”

心如死灰的老人并未搭理他,只是背着手,蹒跚的走向城外。

“这老东西。”侍卫吐了一口唾沫,百无聊赖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陈怀虚记不得自己花了多久时间才转转悠悠的走出城,只是莽原中又刮起遮天蔽日的风雪,走了很久才到山坳附近。终于察觉到自己脸已经肿得很高的陈怀虚停了下来,抓起一把雪敷着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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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山坳中的茅草屋里,刚刚到达这个世界的裴东匣还是百无聊赖的等着老人回来,按老人的说法回来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可是眼下都已经过了中午了……

天际,黑云如同潮水,逐渐汇聚涌了过来,天气又变得如同昨天那般阴沉。

在屋内又坐了许久,到天上已经飘落起漫天雪花之时,裴东匣终于坐不住了。

他走出屋,看向这个陌生的世界,沉吟片刻,随后身影一瞬消失在原地。

他想要寻找老人,可人生地不熟,他在雪地中几近飞驰了一刻钟都没有察觉到老人的身影,猜想应该是走错了方向,于是回到原地向另一方向冲去,速度之快,在雪暮中只能看到其残影。

一向沉稳的他内心似乎第一次有了担忧的感觉。

终于,他看见了在雪地中蹒跚前行的老人时,才算是松了口气,害怕诡异的速度吓到老人,在百步开外他就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改用正常速度步行。

察觉到有人临近的陈怀虚连忙放下手中的积雪,才看到是昨晚救的那个年轻人走了过来。而裴东匣则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老人微肿的脸颊。

裴东匣有些愕然,以指做笔,在雪地上写下几个字。

“您怎么了?”

虽然用雪覆了一阵,可老人脸上红肿伤势依然瞒不过他,但老人却摇摇头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或许是怕裴东匣担心,他还捡起一根树枝,写下“路滑,跌倒。”四个字。

裴东匣沉吟片刻,似乎相信了一般,不再追问,随即搀扶着老人回到了草屋。

裴东匣刚将老人扶到了躺在炕上,老人颤颤巍巍的手便急忙从胸口掏出了一本书籍,递给了裴东匣。

裴东匣接过了书,努力辨认着上面的文字,过来好一会才明白,这是一本关于这个世界的文字与语言的书。

裴东匣将书攥的紧紧的,怔在了原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老人脸上的伤势绝对是被人打的。

此刻,他沉寂已久的心境,刮起了一丝名为愤怒的涟漪。

老人并未察觉他的愤怒,而是取来木皮,摊开之后挥毫写下三个大字,随后念道。

“陈怀虚。”

接着他指了指自己。

接着他将笔递给了裴东匣。

裴东匣心情沉重的接过那支笔,于木皮上写下工整的三个字。

“裴东匣。”

老人和青年相视一笑。

这一刻,屋外,遮天蔽日的大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