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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登高堂 > 第1章 回村谢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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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

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高悬的金轮投射下金黄的光束,炙烤得地面腾起滚滚热浪。

鸡鸣村村子里各家各户升起炊烟袅袅,三五个汉子或光着上身,或只着件短褂,肩上扛着锄头或者耙子,腰间挂着一皮壶子,结束上午的劳作,正在路上慢慢踱着。

一辆牛车慢悠悠地从村外驶来,牛蹄哒哒地踢在干硬的土地上,汉子们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好奇的往车来处张望。

“季三郎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得俩月了吧......”

“三郎呀,这是考完了?考的怎么样啊?”

“哟这头牛真壮实啊,有了它这犁地可省劲……”

牛车缓缓停在汉子们跟前,坐在牛车上的少年听着问询的话点头以作回应,待下了牛车,给赶车人结几个铜板,才转过身对着汉子们一揖。

“劳各位叔伯哥哥们挂念,小子试完院试等在镇上张过榜这才回村,耽搁这些时日。”

阔别故土良久,乍一见到这么多熟面孔少年面上露出丝丝笑意。他没有正面回复汉子们考没考上的问题,淡淡地揭过去。

吁——,农家汉子们面上露出各色神情。

听着这少年竟在镇上住了近两月,又想到少年刚刚坐着牛车回来——季家这回真是下血本!

他们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少年郎: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麻布长衫,头上用同色的布条仔仔细细地把青丝束在脑后,腰间只用一根深青色的布带系着,勒得少年人清瘦的身子更加单薄。

一身打扮清贫如洗,但穿在这少年身上,透出阔世已久的出尘清逸。少年郎如同青笋嫩竹一般,为这燥热的天气送来几分清爽。

目光再落到少年的脸上,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潋滟的桃花眼边噙着温润笑意,仿若乘鹤而来的谪仙人。

汉子们心里颇不是滋味,这季家三郎皮相生得好,有他在,这村子里大姑娘们的眼光都高不少。

天气燥热,哄得人心里也毛毛躁躁,有些还没讨到婆娘的农家汉子看向季三郎的眼神里就带上些不善。

季三郎,本名季以遥。他眉目微动,似察觉到什么,又朝着汉子们一揖,告别众人。

这季三郎在鸡鸣村是独一份儿,那季家在鸡鸣村也是独一份儿。

嫁去季家的女人都是出了名儿地能生养。每个最少都能诞下俩儿子,只这一点,季家女人就值得附近几村的女人羡慕。

“老二媳妇,这都正午了你还在磨蹭什么?男人们马上回了,你还不快点把饭菜摆上来好让他们吃了歇着!”

一户农家院里,面相刻薄的干瘦老妇立在院子里的葡萄藤架下,横眉竖眼地朝着灶房的方向大声数落着。

“……娘,我这就端过去。”

从一旁灶屋里出来一位稍年轻的妇人,三十岁上下,一身粗布麻裙,身形纤瘦,听着老妇人叫骂也没慌张,姿态平稳、手脚利索地端着两盘子菜放到院子里的长条石桌上。

刚走到院门外的季以遥听见院里熟悉的声响,心下微暖。漂泊在外,最思念的不就是家中一方亲人?

他迫不及待地推开院门。

“奶!”

老妇人被突然响起的声音骇了一跳,立着眉、满脸凶相地转头看向门口。一见着是季以遥,老妇人立马笑开花,脸上的褶皱挤作一堆。

这是季以遥的祖母,吴氏。

“哎哟,三郎回来了,快来快来,把东西放下,三郎用过晌午没?正好你爷他们还没回来,赶上饭点了!”

稍年轻的妇人也眼含热泪、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这是季以遥的母亲,穆氏。

季以遥脸上挂起的笑意自进门起便没落下,他点头回应着老妇人的问候。

穆氏瞧着儿子较两月前更加瘦削的脸庞,张了张嘴,眼中的泪几欲滴落下来。她轻颤着双手想要去摸摸儿子,手伸出又缩了回来,生怕一触及便如同镜花水月般消逝。

老妇人在旁边看得瘪了瘪嘴。虽是看不惯儿媳这幅在她眼中矫揉造作的样儿,但今日三郎回家是喜事,她也懒得再跟这婆娘计较,到底没说什么,扭头进了灶屋去。

灶屋里响起锅勺碰撞的声儿,穆氏扭过头望去,又回眸好生打量一番儿子。

“回来了就好,去把东西收拾收拾吃饭吧。”

随即也小跑着进了灶屋。

季以遥把行李背着上了西边最靠角落的一间屋子。屋子不大,但屋里的一应家具一丝灰尘都没有,想来自己离家这两月,娘也在天天打扫着。

他搁下包袱没着急收拾,出了屋到灶房旁边的水井边打了水,弯着身仔仔细细地洗干净双手。

吱——,背后传来开门声响。

“三郎回来了?”

深沉的男人声音自身后响起。

季以遥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就被大步跨过来的男人一巴掌拍在肩上,季以遥顿感半边身子一麻,几欲摔倒。

刚出灶屋门的吴氏见着孙儿明显被这一掌疼得龇牙咧嘴,她把眉头一皱、眼睛一吊,不善地瞪向季老二。

季川似乎也意识到这一巴掌对于文弱不经风的儿子有些过于沉重,他尽量忽视自己老娘似要吃人的目光,讪笑了一声,转移话题。

“三郎考得如何?”

少年神气洋洋地对着男人一躬腰,底气十足地道:“儿子中了!”

“没事,你才十六,还能再考!人家徐秀才不……什么?你你你考上了?”

季川轻拍着儿子的手猛的捏紧,结结巴巴地问。

“考,考上了?”季老大媳妇陈氏瞪大了眼睛,“这秀才公这么好考?你第一次考就给考上了?你别是唬我们呢。”

“你这婆娘,怎么说话的?”季老大推搡一把自己媳妇。

季老爷子慢腾腾地敲了下烟袋,朝着陈氏斜过去一眼,才对着季以遥笑道,“三郎,好,你给我们老季家争气啊!老婆子,你把之前存下来的酒搬出来,今儿咱爷几个好好乐一乐。”

季秀才中秀才可谓是大喜事,不只是功名,更以后季家不用再缴纳田税了,可以节省下一大笔银子。

季老大媳妇被家里两个男人都教训过,喏喏地不敢再开口。

季以遥叫住去搬酒的吴氏,对季老爷子道:“爷,我如今考上秀才是得徐夫子多年辛劳教导,自该与老师报喜去,饮酒之事不如暂缓,晚间再同您醉一醉,可好?”

“是,是,是该去跟你老师说。可不能被人说考上了秀才就不尊重人徐秀才,论资历,人家才是那老资格!”

季老爷子点着头赞同季以遥的决定。

徐秀才便是那村学夫子。

徐秀才十八岁中秀才,他志满意得,自诩才学出众,中举有望。赶考十五年,经过数轮乡试,眼见着年岁大了,榜上仍然籍籍无名。先头有多得意,年岁渐长就有多失意。他心灰意冷之下回了村办上村学,就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后辈里头,这季以遥,便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也是他最用心教导的学生。

简单用过饭后,季以遥没多休整,匆匆朝徐家赶去。

徐家人口简单,徐秀才自小死了爹,是被他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可是早几年徐母也故去了,如今徐家除去徐秀才和姜氏两口子外,只一儿一女,女单字一个笙,男孩叫大宝。

徐家这会刚吃完晌午,徐秀才在书屋考较徐大宝功课,徐笙和姜氏在灶房忙活。听见门外有人在喊时,徐笙正蹲在地上洗着碗筷,她跟姜氏对望片刻,在姜氏的眼神示意下,她放下东西,湿漉漉的双手就在身上擦两下,快步踱出去。

“呀!季三哥,怎么这会儿子来了?”

徐笙甫一开门,就与门外如翠竹般挺立着的少年对了个正着,她微侧过身子,低着头羞红了脸。

季以遥抬头略看一眼半躲在门后的少女,也低垂下眸子盯着地面,双手往空中一抬,作了一礼。

“劳烦徐姑娘通报下徐夫子。”

徐笙蚊子声儿地应下,逃似地扭头往书房小跑去。

“爹”,徐笙站在门口唤着,气息有些微喘。

“何事?”

“季三哥来了,现下在门口等您呢!”

吱呀——

书房门从里头被人一把拉开,“他来了?”

虽是问句,出来的人却毫无怀疑地快步走向门口。

徐大宝跟在后头出门来,看着徐秀才远去的背影,伸出手抹把额上并不存在的虚汗,而后才抱着徐笙衣袖撒娇道。

“姐,你真是我亲姐。”

徐笙心知定是徐大宝功课不过关又被教训了,轻抿着唇笑一下。每回大宝被爹爹抽查功课都是一幅像遭大难的样子。

门口的季以遥目不斜视地盯着徐家大门的墙角,忽视掉四周越来越多的姑娘家,心里默背着孟子,只是两只耳朵悄悄升起了红云。

“学笃!”

季以遥收拢心神,抬头便见着身着黛蓝色长衫的徐秀才,大自院内大步跨出。

六岁时,得蒙先生的知遇之恩,跟随在先生身边求知、做学问。到如今,已有十载。师者如父,若说徐秀才是他第二个父亲也使得。

“怎劳先生亲自出来迎接。”

季以遥忙作深揖。

“哎!”徐秀才摆了摆手,“你已是秀才,再不用对我行此礼。”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礼敬先生,是应该的。”

徐秀才听着这话,欣慰地抚了抚下巴上约一寸长的须子,他伸出手拍了拍季以遥的肩膀。

“快进屋聊。”

季以遥无有不应,跟着徐秀才进了堂屋。

“学笃,你这次上榜名次几何?”

“回先生话,学生侥幸,得了个案首。”

“哦?”徐秀才感兴趣地坐直了身子,“你可还记得题目何解?把你的文章默给我听听。”

季以遥点头道,“倒还记得些许。”将自己的解题文章大致给默背出来。

起初徐秀才还抚着胡须摇头晃脑,随着季以遥背诵出得越多,徐秀才动作不自知地停住,陷入沉思。

在二人交谈期间,徐笙烧了茶水上来,给徐秀才和季以遥各上了一杯。季以遥对着徐笙拱手道谢,徐笙垂着眼睛摇头,双颊绯红,又知情知趣地退了下去,还帮着二人带上了屋门。

季以遥背诵完,见徐秀才还沉在自己的思绪中,端起一旁的茶水轻呡一口。

“妙极!”徐秀才击掌叹道,“学笃,凭你的学识文化,我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这次案首,你拿得名正言顺!不过,或许你是年轻了些,有些见解还是太单薄,经不起推敲,这得靠你自己去深入专研了!”

季以遥站起来,对着徐秀才一揖,“多谢先生指点,先生帮助学生良多,学生万不敢忘。”

徐秀才欣慰极了,笑着让季以遥坐下说话。

他顺手摸到一边的茶水杯,送到嘴边,还未入口,便闻见茶叶的清香。

徐秀才的动作顿住,这茶是他从县里带回来的,即使是他自个儿也很少泡。没想到徐笙倒把他这珍藏的茶叶翻出来招待季以遥。

徐秀才的神色隐在水雾飘浮中有些模糊,季以遥的出色有目共睹,恰逢他家小女也到了年纪……徐秀才陡然间生出一个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