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院不远处的小巷口。
“小姐,那是谁?怎么这么晚还来给季郎君送东西?”
林家小姐林嫣儿,早已将手中的绣帕拧了又拧,皱皱巴巴地不成样子。她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往外蹦:“那是姜家人。”
“啊?”那丫鬟惊呼一声,“那不是徐笙那个小贱人的亲戚?”
“那小贱人真是阴魂不散,季郎君都来县里念学了,她还要派人监视他,真是不要脸!”
丫鬟仔细地观察着林嫣儿脸上的表情,揣摩她的心思,将那徐笙贬低到泥里去。
林嫣儿神色果然缓和不少,赞许了她一眼,吩咐道:“春桃,你去将季秀才唤过来。”
这是在县城里,若有一点风声,她爹定会立马知道。林嫣儿想到上回季以遥为了那小村姑,竟然到自己父亲这里告上一状,害得她被父亲禁足两月,直到前不久才放出来,她就恨徐笙恨得牙痒痒。
若是那小村姑乖乖地认罪,也不至于后头险些牵扯出她来。还有那个愚昧村妇,贪财坏她大事不说,还想反咬她一口,幸好爹爹处置得快,不然再怎么样她都会沾染些麻烦。在她看来,死几个下里巴人并不算是,反正自家有钱,与那县太爷有交情,就算真留下什么把柄,也会有父亲给她善后。
林嫣儿得意地瞧着与春桃交涉的季以遥,笃定他定会过来。
她眼中满是狂热,虽然这个男人待她无情,可她爱极了这个男人的模样,哪怕他对她冷言冷语,她也觉得男人冷然的气质分外有魅力。
“季秀才,我家小姐请您过去。”
丫鬟春桃走到季以遥身后时,他刚刚送走姜大郎,还站在门口没有动作。听见春桃的声音,他额角的太阳穴狠跳了两下,转过身去面无表情地看着春桃。
“有何事?”
男人的表情有着毫不掩饰的不耐,声线也冷若寒冰。这林家的丫鬟三番五次来找他,替她小姐给他送东西,或是文房四宝,或是吃食糕点。季以遥一次也没有收下过。
林家不辞辛苦地骚扰他,实在是让人烦透。
“我家小姐请您过去。”
春桃又重复了一遍,不过是个穷酸秀才,几次三番谢绝小姐的好意,小姐大度,不与他计较。可现在小姐都亲自来见他,他若再拒,就是不知好歹了!
季以遥顺着春桃指的方向,往漆黑的小巷子望过去,眉头更加拧巴在一块儿。
巷子里的林嫣儿并不清楚春桃与季以遥说了什么,发现季以遥望着这边,即使心知他不一定能看清在这角落里的自己,可她还是抬手轻抚着头上钗环,生怕在心上人面前失仪。
“林府离县学并不近,天黑路遥,姑娘与贵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
季以遥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他冰冷冷地拒绝,无视掉春桃脸上的僵硬表情,自顾自地往学院里边走去。
季以遥的动作十分明显,眼看着他就要拐进县学院内,林嫣儿心里一紧,再顾不得周围或许是有人看着,会告诉她爹。
她几步走出那黑暗的小巷。
“季秀才。”
听着声音的季以遥长出一口气,多年的教养让他无法不理会直接离去,他缓缓侧身,面上带着叫人能一眼看清的冷漠。
春桃见着主子按耐不住跑出来,自觉退至林嫣儿身后,偷眼瞥见自家小姐又痴痴地望着季秀才的冷脸。
今日天晴,无风也无云,皎洁的月光撒在季以遥的身上,他站在那高阶之上,俊俦的容颜如同那不染烟尘的仙人。
仙人无喜无悲,不怒不躁,置身尘世之外怜悯众生,可眼前的这位却对一心恋慕他的痴情女子毫无怜悯之意。
“林小姐。”
如山涧泉流击捶着拦路的壁石,使人混沌的思维有了刹那间的明晰。林嫣儿将眼中的痴迷掩埋进眼底,言语面色间带上些哀求。
“季郎君,我实在有事要寻你......”
“林小姐,你我切莫交浅言深,如你有事,尽可回去寻令尊的帮助,季某不过贫贱学子,对林小姐的事实属爱莫能助。”
不待林嫣儿再答,季以遥略一拱手将就朝着里边急急而去,好似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着他。
“季郎君!”
林嫣儿想要去追赶,小步跑上台阶,却被看门小厮拦住。
“这位小姐,学府重地,女子不能进......”
林嫣儿狠瞪一眼那小厮,去掰他那拦在面前的手臂,一旁的春桃见状,忙上前来帮着自家小姐推搡小厮,待林嫣儿脱身跑进县学,眼见数条小路通向各个方向,而她那放在心尖上的男子,早已不见踪迹。
忽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她转身直直走向还在与小厮拉扯得春桃,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啪!”
不止是春桃,那小厮也被林嫣儿这横空冒出来的一巴掌震在原地,二人的双臂还纠缠在一起,表情却是如出一辙的呆滞。
“小,小姐......”
被打蒙掉的春桃还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生气,脸上已经下意识地逐渐浮出恐惧之色。
“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拦不住。”
林嫣儿似是不解气,又抬脚将呆愣住的丫鬟踹下石阶。春桃毫无防备地被这一脚踹到在地,她的手不自觉地去找支撑点。
“咔——啊!”
一声惨叫紧随着清脆的骨头崩断的声音响起,只见春桃卧在地上,身体蜷曲,一只手紧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肘在地上左右翻滚,她一只手的手肘诡异地弯曲着,头上疼得冒出大颗大颗汗珠。
那小厮显然是没见过这番场景,“来人——”。
他的呼救声在林嫣儿地瞪视下卡在喉头,憋得脸红脖子粗。
“别给我装!赶紧儿地起来,若耽搁我回去,害我又被爹爹罚,可有你好看!”
林嫣儿对春桃的惨样并没有显出惊慌,反而恶狠狠地威胁着。
春桃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紧紧地咬住惨白的嘴唇,不敢在林嫣儿面前发出一丝声音。她艰难地爬起身,步履蹒跚地追逐林嫣儿而去。
见一主一仆走远后,小厮才敢扯着袖子抹去头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