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了屋子，瞧见天上的太阳，徐笙才确定时辰。
自己是真睡晚了！
也不知季以遥是如何同娘他们说的，即使这个时候她才出现在院中，也没有人找她的不是，就连陈氏看见她也只是瘪瘪嘴，不像是抓住她的把柄要挑她的刺儿般。
别人不提，徐笙自然也不会傻到自己主动去扯出来，也作没事人一样，捡些空闲活儿做着。
她可没有季以遥那待遇，起得晚还能有吃食，便是季以遥有心替她留些，吴氏也不会准许。直到午时，她才得以充饥。
“三婶婶，姜大叔来找你！”
用过午食，徐笙正独自一人在灶房内洗刷锅碗，狗剩忽地从院子里跑进来，手里还抓着一块儿饴糖不住地舔着。
她将湿漉漉的双手搁在围边上快速擦拭几下，半弯着身子，与狗剩对视道：“乖孩子，你姜大叔在哪呢？”
“在门口，他让我来唤婶婶，还给了我一块糖咧！”
小孩子开心地扬起手中的糖，整个小手已经变得湿黏黏的，徐笙摸摸他的头，表示赞扬，随即起身往外头去。
“大表哥！”
姜大郎靠在季家院子外头一处墙上，听见徐笙的声音，才从自己的呆想中回过神来。
“大表哥咋不进来坐坐？”
“不进去了，我就是来把东西给你。”
说话间，姜大郎从怀中掏了掏，取出一个布包和一封信。
布包想来应是自己上回托付大表哥去卖的银钱，可这信……
徐笙有些拿不定主意，难道是季以遥写的？
没等她问，姜大郎先解释道：“这信是那红锦楼送来的，上回儿我替你去卖绣品后，没过几日，那红锦楼便找上门来，还吓得我以为是绣品出了什么毛病。”
“……那，红锦楼的人可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叫我将这封信给你，你放心，这信我没拆开。”
徐笙的小脸是绷住的，她在思考红锦楼有何事找到，可她的严肃在姜大郎眼中就变了味，她忙解释道：“我不是这意思，我相信表哥，何况我与那红锦楼也无甚秘密，便是看了又何妨？”
徐笙笑了笑，又道：“还烦请表哥稍等会儿，我这儿又绣好了几条帕子，还得劳烦表哥再替我拿去卖掉。”
两扇新的屏风是季以遥刚回来的时候，就顺便从姜大郎那带给徐笙的，可前些日子忙着田里的活儿，那屏风就没怎么绣。反倒是前俩月，将之前带回来剩下的好料子，都绣完了，大概也有个十来条。
徐笙不打算攒着等屏风绣好一块儿卖，于是还是托付给姜大郎。
姜大郎脸上显出疑惑。
“这，三郎不是回来了？直接交与他就行呀。”
“大表哥，三郎同您一块儿去到县城，应是就直接回学府了，哪还有时间去卖这绣活呢。还有就是，三郎如今在县上读书，若是叫他的同窗瞧见他在卖东西……怕是有毁他的名声。”
姜大郎了然地点点头，二话不说将这事包揽下来。
“可是妹子，那这钱……还是跟上回一样？”
姜大郎眼神往徐笙手中的布包瞟了瞟，得到的是徐笙肯定的答案。
随后徐笙进屋去，将那些绣帕包好出来递与姜大郎。待送走他后，徐笙才又回屋去，将那信拆开。
渐渐的，徐笙表情有些凝重。
耳尖的她听见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她急忙将信藏进床褥下。
“你这在做什么？可还是不舒服？”
身后是季以遥的声音，她心下微松，可是又犹豫起来，要不要将这信给季以遥看。
季以遥没等到她的回答，担忧地走到她的身边，瞧见她脸色有些难看，立马伸出手去探她的额头。
徐笙心中藏着事，根本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
心中渐暖，连对着那事的担忧都减轻几分。她笑着嗔他，“我没事。”
然后将他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拽下来。
“那你这脸色看着如此难看？”
提到这，徐笙又犹豫起来，不过片刻，她还是决定老实交待。
毕竟夫妻一体，大事上不应该瞒着掖着，何况这事……涉及到穆氏。
她将藏在褥子下的信纸递与季以遥。
“这信是县里红锦楼递与我的，就是我卖绣品的那处。郎君你看……”
红锦楼是何地季以遥当然知晓，可他同刚收到信的徐笙有着一样的疑惑，红锦楼为何给她写信？
他接过信纸，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只不过一页纸，眨眼之间，他便看完所有字。
原本含笑地双眸此刻尽是沉着。
“这信……还有谁看到？”
徐笙摇摇头，“没有了，大表哥递与我的，他没有拆开过。”
信是碧娘子写的。
信中道，上回她托姜大郎去卖的那批绣品中，有几条正宗的京绣帕子，可不同于普通京绣的是，那帕子的一些绣法，是京中最大的绣坊独有的。
这都不算什么，真正让他们感到棘手的是，那家绣坊的东家正是这元庆朝最大的皇商。换言之，会这些绣法的绣娘，是为皇家服务的！
扯上皇家，这事焉能小？
于是乎，碧娘子是来信问，不知穆氏如何会这种绣法。虽说皇家不忌讳这些刺绣流传民间，便连京中大户人家，也会想方设法儿地弄到这些刺绣，可到底得知道底细。
毕竟是要上供天家的，会这类绣法的绣娘，即使算上隐退去世的，也不过十数位。在京都里头，这些绣娘子也是赫赫有名的。没听闻过谁收了徒弟，也从未听闻有哪位来了这小破地方。
若不问清来源，这刺绣，红锦楼日后是万万不敢再收的。
徐笙与季以遥也疑惑了。
自季以遥记事起，从来没有去过外祖家，若是他问，穆氏也只是说外祖家在很远很远。
可如今这事……难道穆氏原是京都人士？
那她为何要来这么偏远的地方？
红锦楼信中还提到，最早一批会这技艺的，都是与穆氏差不多年纪。
现在还留在绣坊的绣娘子与穆氏年纪对不上。
那便是隐退的绣娘子？
可隐退的绣娘子，与穆氏这时间也对不上。要知道，穆氏来季家，可有十多年了……而最早隐退的绣娘子，也不过八年前才没了音讯。
季以遥眯着眼睛，大拇指和中指无意识地摩擦着。
半晌，他突然睁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