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这家一定得分！”
除去季二郎，众人都被季老大说出的两个字震住，包括季以遥和徐笙。还是陈氏首先反应过，斩钉截铁地附和着。
季老爷子举起烟杆子想要吸上一口，凑到嘴边才反应过来，刚刚为了亲近冬生，已经把里头的烟叶子全部取出来了。他又颤颤地将烟杆子放到桌上。
他没有想到，在他有生之年，会从自己的子辈孙辈口中听到分家这两个字。
“你们想好了？”
季家老大和陈氏连连点头，季二郎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喜色，胡氏自事情发生一开始，便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若是分家能让徐笙也讨不了好，那她自然乐得推一把。
大房只有马氏的脸上笼罩着轻愁，她看看徐笙穆氏，又看看自家婆母，无声地发出一口叹息。徐笙嫁进来一年多，她的两个孩子也乐意同徐笙一道玩儿，且徐笙不仅仅陪他们玩儿，还会教他们念字。狗剩如今在村学念书，徐家也是没收季家束修的。
可纵使她有心替他们说说好话，也被现实缚着，做不到。
大房上下都是赞同，季老爷子转头面向一脸严肃的季老二和穆氏。
“你们二房呢？”
季老爷子心中还是留着些期许，他是不想在活着的时候看到子孙后代分裂。
季老二同季以遥对了个眼色，季以遥冲着他轻轻点头。季老二昂首望天，轻闭双眼掩住眼中的无奈。
“爹，大哥想分，那便分吧。”
俗话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便是亲兄弟，也逃脱不掉这个定律，若是三郎当真得罪权贵，那倒真不能再拖累大房。
季老爷子自然也知道这个理儿，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他说不出阻拦的话，否则，恐怕大儿子一家反而会同他离心。
“分吧。”
季老爷子长叹一声，转身进了屋。他知晓，只要他开了这个口，并不必他去跑什么，自有人去请村长前来裁定。他要做的，就是将家中的恒产划分出来，最后按押签字就成。
没有人注意到，当季老爷子说出那两个字时，穆氏的眼神蓦地变化，她眼帘微阖，掩住眸中思索之色，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左手手腕上的雕花银镯。
季家大房的动作很快，没多会儿功夫，季二郎就已将村长、各位季家族叔请了来。
“季同时，你家真要分？”
季同时是季老爷子的名，多年了，也只有在这一帮老家伙口中还能听到。
“分，都商量好了。”
在村长及族中长辈的见证下，季家大房二房很快就将财产划分开来。季老爷子同吴氏也跟着大房，因此祖宅便也留给大房，还有其中一应养的牲禽。家中银子算上徐笙还回来的，还剩二十多两，二房没了房子，银钱上便多补贴些，分给二房十八两现银。这些年田地也添了些，如今已有八亩地，分给二房三亩。
季老爷子和吴氏觉得如此分是再公平不过，因着父母健在，虽是分了家，按照律法，二房也有赡养双亲的义务。因此，季家的八亩地都还能享受季以遥的秀才身份，免除税收。
可整整十八两雪花银啊！全给了二房，大房只分到五两多，陈氏怎么能忍？
“爹娘这账怕是算的不对吧？”陈氏斜着眼，扫了季以遥一眼，“三郎以前念书，可花的全是公中的银子，我夫郎和儿子可没少出力，这银子这么分，不大合理吧？”
“那你待如何？”季老爷子强压抑着怒气问道。
“我们做哥哥姐姐的，自然不会太刻薄。不如就均分吧！”说到均分，陈氏面上肉眼可见地生起心疼神色，她自己是认为自己再大方不过。
可她此言却像是犯了众怒，不仅季老爷子对她怒目而视，便连族老也是一脸不赞同。
季家分这财产已经是十分优待大房，且不论田地赋税之事，就论家中牲禽和房子没有二房的份儿，也应该要多补贴些的。何况前些日子是谁常常买肉买糖拎回季家？是徐笙。
这些外人都看在眼里。
“均分？呵，老太婆我先将你均分了去！”吴氏冷哼一声，指着陈氏的鼻子就开骂。分家这是说起缘由是因为季以遥，可毕竟是她偏疼过十几载的孙儿。
“既然季老哥都决定好了，那……三郎，你来写下契约，然后你们两方画押，我明个儿就去官府给你们办下。”
姜村长直接无视掉陈氏的话，对着季老爷子询问。
季老爷子无有不应的。被骂了一顿的陈氏仍没长一点心眼，又嘟囔着：“让三郎写？三郎是他们二房的，他谁知道他会不会乱写些？”
陈氏这话无异于在侮辱季以遥的品行，他眉眼一凝，眼神犹如实质般像陈氏激射过去，有很快掩下。陈氏只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忙四处探寻，也没发现有何可疑。
“那你写？”
季老爷子已经对这个大儿媳妇失望透顶，怎么以前没觉着她这般没脑子？
陈氏闻言缩回几分身子，神色有些讪讪。
“三郎写，二郎在一旁看着！二郎如今在酒楼做账，应是还认得。”
季二郎哭着脸凑到已经铺上一应家伙什的季以遥身边，探出头去假模假式地看。
他哪儿还能看懂啊？虽是在酒楼做账房，可他看得多的也就是那些数字菜名，别的字是他看它眼熟，可它们却不认识他呀……
季以遥写完后，陈氏忙凑到季二郎身边小声问。季二郎哪能露了怯，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胡氏在一旁低头逗弄怀中孩子，嘴角不期然地扯出一抹冷笑，她这夫郎是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道？不过她也不会拆穿。
村长拿着契约书和田地契走了，季家的族老们陪着季老爷子说了一会儿话，也走了。
偌大的院子里，又只剩下季家一家人。
“行了，各自去分东西吧。”季老爷子疲惫的摆摆手，坐到他以往常坐的位置，不过这回难得手里没有拿着烟杆，他的神色有几分寂寥，呆望着前方。
除去田产、徐笙的嫁妆和季以遥一书架的手抄书，二房并没有什么可带的。季以遥的笔墨纸砚大多都放在学院，留在家中的这部分，只简单的卷卷就能带走。季老二和季四郎更没什么了，他们以往在家吃、在家住，只有几身衣裳需要收拾。
而穆氏，她是怀孕几月时被季老二从外头带回来的，连她娘家在何处季家人都不知晓，更别提嫁妆。也是因着这，她在季家总是低人一头，陈氏不止一次地私下怀疑她是同老二私奔出来的。
聘者妻奔者妾，在陈氏心里，穆氏虽然占了正头娘子的名号，可她总觉得自己要比穆氏高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