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洒，落在云慧的发间，落在柯氏拉着云慧的手上，母女俩在雪地中慢慢的走着。
“今日天寒，咱们去接你弟弟下学”，柯氏手中还拿着一件外套，“他一定高兴”。
一想到云奕笑起来和小仓鼠一般可爱的面容，云慧也带出些笑模样，“嗯！”。
天空一直是阴的，中午只有云慧和柯氏在家，母女俩也只是略用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如今下午雪还未停，走起来也有几分艰难。
“这雪下的可真大”，柯氏不住的拂去衣袖上的雪，“早知便撑一把伞出来了”。
云慧倒是很喜欢这种雪，绵绵的好似棉絮一般，松散绵软，一踩一个坑。
学堂离林家不远，柯氏和云慧走到微微出汗的是时候正好到了，距离云奕下学还有一会儿，但门外已经站了不少人家，想必都是来接自家孩子下学的。
其实平日里，这些孩子都是自己上下学，大人们在路上喊一嗓子，呼噜噜出来的肯定不止一个。
今日大雪纷飞，情况特殊，倒是也零零散散来了不少人家。
柯氏带着云慧已出现，就吸引了绝大部分目光。
因为林家在村西边住，和村东边的人几乎不熟，只认识一个李松芝家，所以这里的面孔，竟然有一半是母女俩不认识的。
有些见过柯氏的，便笑着打招呼，有些没见过的，这么冷的天也只是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不过落在云慧身上的目光从没少过。
柯氏也有些觉得给女儿这样打扮是不是有些太显眼了。
但看着昂首挺胸的女儿，又觉得云慧好像并不在乎。
石秋焕也裹得严严实实来接自己的弟弟，蓦的看见雪地中有一抹姜黄色极为显眼，这等娇艳的颜色，定然是哪家的小姑娘。
石秋焕眼睛默默的垂了下去，似乎泄愤似的用手指狠狠的拽了下自己不合身的棉衣，才朝着云慧走去。
“林婶子，云慧妹妹，今日也来接弟弟下学吧”，她本想走进了看看是谁家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云慧。
石秋焕已经和云慧对视上了，自然不好转身离开，只能硬着头皮和云慧搭话。
因为天气有点冷，云慧先是下意识点点头，后来才反应过来开口，“石姐姐也是来接人的吧”。
石秋焕眼神流连在云慧的衣服上，眼神有几分黯然，“嗯，我两个弟弟都在这跟着上学”。
怪不得。
古代盼儿子叫法含蓄，焕一个字就足以说明一切，比招娣什么的文雅多了。
稚童读书之声郎朗，云慧和石秋焕略交谈几句后，就在仔细分辨其中有没有云奕的声音，其余的家长也都是翘首以盼。
云慧突然懂了几分幼儿园外家长的心情。
挺奇妙的。
但人群中总有一道目光，好似直勾勾的钉在云慧身上，让人无端觉得不舒服。
循着感觉找过去，却发现这人自己根本不认识。
她见云慧看过来，也不撇开目光，反而朝着这边还走了几步。
“你们就是，林家，新回来的老四，一家？”，这大婶断句方式怪怪的。
柯氏打量了这大婶一眼，询问似的看向云慧。
云慧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
“是，回来好一阵了”，柯氏也只能勉强应付几句。
那妇人似乎很没有颜色，瞧不出来柯氏其实只是对她应付几句的模样，兀自说个不停。
一会提起和林爷爷相识，彼此情分深重。
一会又提起小时候还报过林父，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遗憾。
“若是当初你家公公能去考个功名，你们林家定然也就飞黄腾达了”，那妇人长相偏丑，一双牛眼直勾勾的，说话时还瞪着你。
偏生下巴还短，和脖子几乎连在一块儿，大嘴如瓢，双目突出的模样，混似一个癞蛤蟆。
若不是不熟，云慧就想提醒她去看看大夫，这眼睛瞪着的模样好像甲亢。
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甲亢这一说。
等学堂放学的时候，云慧感觉自己的脚已经有些失去知觉了，好在云奕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宛如小炮弹一般冲过来，“娘亲！姐姐！你们来接我啦！”。
因为孩子年龄小，夫子特意相送到门口，云慧本来只是略瞟一眼，没想到还见到眼熟的人。
少年衣衫单薄，躬谦的跟在夫子后面，似乎包袱里还装着什么东西，四四方方的模样，云慧估摸着应该是书。
本来只是见过一面的人，云慧也没想打招呼，却没成想少年快步踏过来，在离云慧五步之地站住，“多谢那日夫人姑娘出手相助，舍妹才能安然无恙”。
这人云慧在乞巧之日见过，正是可怜的柳家兄妹。
却没成想能在这里看见他。
那日之事，柯氏也知道情况，“小公子不必多礼，如今天寒地冻，来回往返之间，还需多穿些衣服”。
柳士循今日到这是碰巧，书坊的人躲懒，让他来这拿书，没成想在这会看见云慧。
其实柳士循对周围有什么人并不关心，一抹姜黄色仿若冬日里盛开的鲜花，余光瞥见就想让人瞧一眼。
亮澄澄的，让人瞧了心里就觉得暖和。
同时，也想起了家中的妹妹。
还有。
曾经温柔的娘亲。
柳士循早就习惯了隐藏情绪，所以柯氏和云慧并未察觉，只是略带着客气的与他告别。
大雪漫天，林家三人离去的背影让人难以忘怀，小男孩开怀的模样，仿佛一只开心的小肥雀，离去的时候好像还在讨论晚上吃什么。
抱着包袱中的书本，柳士循默默撑伞转身，往家的地方走去。
石秋焕也接到了两个弟弟，与她灰扑扑手肘处打补丁的棉袄不同，两个弟弟的棉袄都是入冬前新作的，看起来蓬松又暖和。
“姐姐，回家我要吃肉”，石秋焕的弟弟一蹦一跳的走在她前面，吩咐的语气让她有几分皱眉。
她的双手分别拿着两个弟弟的书袋，里面的墨腚砚台沉甸甸的，好似能把她一直拉着坠下去。
若是自己能有个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