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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三日,跪在这里第二日,作为家中女眷,沈舒言的母亲不能进入宗祠,其他人也被老夫人下令不许送吃食,沈舒言就这么挺着。

女眷一年到头入宗祠的机会不多,大抵最正大光明的一次,便是新婚入族谱的时候。

其余时间要顾及男女有别,即使是逢年过节也是分开进行祭祀活动。

沈安和沈全已经被严加看管起来,理由是没能好好规劝少爷,让不三不四的人勾去了心思,久不归家已是不妥,顶撞祖母更乃大不孝。

惩罚沈舒言需要顾及着血脉问题,沈安和沈全,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

刷过桐油的大门在黑夜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木门被从外面打开,沈舒言跪在原地,没有回头,神色倒是舒缓许多。

在沈家,能够如此正大光明过来的,只有沈屹言一个人。

男子缓步而来,负手站立在沈家高耸的牌位之下,两兄弟一跪一站,挺起了国公府的一片天。

“如此忤逆祖母,你到底在想什么?”,沈屹言嗓音低沉,还带着些许沙哑。

沈舒言浑不在意的扯扯嘴角,因为当日没有涂药,如今侧脸的掌印明显,唇角破皮之处已经结成血痂。

是沈父打的。

当日沈舒言快马加鞭回到沈家,第一时间就被老夫人叫走,言明过几日的赏花宴,要给沈舒言挑选适龄女子。

再次被沈舒言直截了当的拒绝。

烟柳色的官窑茶盏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年事已高的沈老妇人手指颤抖,指着一直乖巧听话的孙儿怒骂,“你个混不吝的玩意,那等女子岂能与你相配!”。

在场婢女皆噤若寒蝉,低头不敢看任何一方,就连破碎在地的茶盏也一时无人敢去收拾,任由滚烫的热水蔓延到沈舒言的膝盖处,肩膀上更是被茶盏砸到,粘上几缕茶叶。

沈舒言原地站立未动,神态恭敬语意温和,“孙儿不敢,只不过心中已有打算,还请祖母宽宥一段时间”。

沈老夫人发色花白,发髻间硕大的宝石点缀其中,工艺精美复杂,一身栗色八宝团花绣白子仟孙薄缎纱衣更显精美尊贵,一辈子呼风唤雨的她,竟然在自己的孙子上栽了跟头。

她被身边的人搀扶到椅子上,唇边带着几分嘲弄和不屑,“打算?一个侯府出身的丫头,也敢肖想我国公府二少奶奶的位子,不知天高地厚”。

沈舒言骤然抬头,眼眸中都是沈老夫人看不懂的神色,“祖母已经知道了”。

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沈老夫人面上闪过几分心虚,却很快被理直气壮取代,“作为沈家的子孙,你的婚事自有定数,情爱与前途,想必你也能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勋爵之家,怎么能轻易感情用事?

沈老夫人陡然柔和下语气,带着几分谆谆诱导,“宸儿,咱们府中只有你兄弟二人相互扶持,他日若你哥哥需要助力之时,一个农女根本做不到”。

沈舒言垂下双眸,心中嘲讽更甚,果然又是同样的话术。

少年身高挺拔,常年习武让他肩背孔武笔直,手臂修长有力,一派清风明月之姿,英俊风流。

沈老夫人还在继续表达慈爱之心,“日后这整个国公府,都是你兄弟二人的,要彼此成为助力才是,今日情爱不过过眼云烟,日后你就会知道,长辈是不会坑害与你的”。

沈舒言垂手而立,保持沉默。

喻宸,是沈舒言的字,家中长辈都这么叫他。

沈家家风清正,就连小妾出身都素有来历,那等妖娆妩媚的女子,是断然进不了沈家门的。

沈家除了沈屹言和沈舒言两兄弟外,还有已经入宫为妃的嫡亲姐姐,和两个待字闺中的庶妹。

沈老夫人手段刚硬,从未让沈大将军的房中姨娘诞下庶子,甚至连沈舒言这个嫡次子都是在她一手掌控之下长大的。

说一不二了一辈子,张口闭口都是为了国公府的荣光,如今沈舒言的叛逆,让她绝对无法接受。

就宛如当日沈舒言想入仕之时,她在从中横加阻拦,话术与如今一样,皆是为了国公府荣光。

沈舒言当时同意了,祖孙俩也就此离心,不再如往日那般亲昵。

如今面对亲事,沈舒言宛如石块般冷硬沉默,饶是沈老夫人磨破了嘴皮子,他也未曾松口。

“你这个不孝子孙,你这是要了我的老命啊!”,沈老夫人见沈舒言油盐不进, 难免怒上心头,“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我告诉你……”。

沈老夫人本来想拿云慧威胁沈舒言,却被他的猛然抬头的动作吓住,神色由得意掺杂几分惊恐,一时看着有些狰狞。

“祖母,婚事上的事,真的这么重要吗?大哥已经要娶秦家的女儿,我的婚事还那么要紧吗?”,沈舒言的脸在烛火下半明半灭,“你不怕我有了岳丈助力,与大哥相争吗?”。

沈老夫人被质问哑口无言。

刚想转头骂沈舒言不敬兄长,他的话却紧逼不放,“还是说,谁的婚事并不重要,在您心里,掌控儿孙才是真正最紧要的?”。

“你混账!”,沈老夫人被这话气个仰倒,似乎被戳到心事一般面色瞬间苍白,沈父从外面回来正好撞上此等情景,还未来得及和许久未见的儿子说话,就给了他一巴掌。

到如今沈屹言出现,沈舒言都没再说过一个字。

食盒在冰冷的地板上缓缓散发出温度,食物的香气逐渐发散,沈舒言嗤笑一声,竟直接坐在地上,手指微动打开食盒,“不想做什么,只是觉得挺没意思的”。

从小到大,他就被教育,哥哥是家中嫡子,日后整个国公府都是他的,走武会被人说借家中势,走文又被堵住出路,似乎只有变成纨绔,作为哥哥的助力,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哥哥,你说,他们都在想什么呢?”,沈舒言望向漆黑威严的牌位,声如碎冰般冷寒,“我绝不娶别人”。

“妹妹!”,林春生从外面突然闯进来,云慧正忙着给西葫芦去侧芽,沈舒言回京之后,已经半月无消息,云慧倒十分淡定,瞥了一眼林春生继续干自己的事,“大哥这是怎么了?”。

林春生谨慎观察的云慧的神色,几经犹豫,才说出自己方才听到的消息,“听说,沈家不仅沈大将军定下亲事,那沈二公子也在着手相看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