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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牢房关押官员女眷的地方不算十分简陋,但始终是牢房,实在太脏。四处漏风,除了外面的厚实的墙面,其他都是用粗粗的柱子垒起。

杨怜一觉睡到半夜,被一阵冷风吹醒,红色的嫁衣在此处的环境下分外刺眼。她动了动手脚,初冬夜晚的寒冷已然将她冻僵,想起现在身陷囹圄,不由得愁绪上头。

清幽的月光从小窗外照进来,如水般的温柔。

可现在的情形却她连下一步该怎么走都不清楚,月光再美也救不了她,她更无心欣赏。

这里对她最好的原身母亲也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杨怜抬手揉揉眼睛,对面的稻草好像动了一下,在这肮脏的环境中除了蛇虫鼠蚁之外再无其他,她忙拄着木板翻身起来,死死的盯着那个些许动静的地方。

半晌,那里没了动静,她正要放下心来,低眼就看见一只老鼠在闻她的手,一声尖叫响彻云霄。

“是谁叫那么大声?”衙役提着哨棒走来,敲着牢房的栏杆大声呵斥。

“有老鼠......”

“咋了,会吃你不成?”

杨怜听了这句冷血的话,没有再开口,那人最终是骂骂咧咧的走了。

一夜就在杨怜惊恐中度过。

第二天,早早地有人来开门,就算躲一夜还是躲不过,杨怜接受命运审判似的低着头。

不知道是不是怕她一个弱女子跑了,今日还将她紧紧地将她手腕捆缚,才将她领出门外。

外面是早已经等着的锦衣卫,林慕尚和博历站在日光下等着她。

身后的人推了她一把,这身体太孱弱了,昨日走的路今日脚还在疼,被人一推,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真是倒霉。”衙役不耐烦的开口。

杨怜缓缓起身,捆绑的手伸出,拍了拍红裙上沾染的草灰。

博历看了一眼推人的衙役,杨怜经过他身边时才缓缓收回目光,跟着杨怜出了刑部。

这不像是昨日经过的地方,却十分热闹,有人停下手中挑拣的动作,小贩停止吆喝,吃酒的人从二楼伸出半个身子来看热闹,有感叹的,有叹息的,更多的是认为她罪有应得。

杨怜都不知道她如此的十恶不赦,竟被这么恶语相向。

一条清流缓缓地穿过顺天府,杨怜看着河里的几株枯萎的荷花,顺着河流飘荡在河心,她记起原身是跌落荷花池自己才和她换了灵魂,那此时自己跳进去说不一定能回到现代去。

几乎没有多余的考虑,她疾步纵身跃进河中,耳边是制止的惊呼。

绫罗绸缎很是吸水,迅速将杨怜的身子往下拽,冰冷的河水将她团团包围,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隐没。杨怜本身也不会水,她自己都在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就往河里跳。

刺骨的河水紧紧围着他,想呼吸,想竭力求救,可张嘴就被灌进了水,吐出的水泡顺着水上升,到水面咕噜咕噜冒头。

博历一阵焦急,趴在岸上看着杨怜缓缓下沉的身子,将腰间的刀扯下丢在一旁,正要跃入水中时。

林慕尚冷眸沉吟,这女人是为了奸夫保贞洁么?

一道黑影纵身入水中,在杨怜最后的意识中,大手揪住她的头发,将她下坠的身体往上拽。

博历看清如水的是林慕尚,他不知何时跟着他们。良久,水面上浮上来的两人,博历几步跳到他们身边, “这样的是让卑职做就行了。”

林慕尚抱着水淋淋的人,浑身湿透,嘴唇乌青。

“快拿毯子来。”

锦衣卫闯进一家卖货的小店,一阵乱翻,拿出一条毯子,披在林慕尚身上。

林慕尚低眼看着怀中冻得瑟瑟发抖的人,将披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扯下,裹紧他的身子。博历见如此,只得让人再拿一条。

围观的人对杨怜誓死不进教坊司的行为很是赞赏,纷纷称赞是个烈女。

杨怜得遇空气口中呛出了几口水,睁眼看见了林慕尚,心中倒吸一口凉气,撑不住倒在他怀中。

怀中的人妆容已尽,苍白的脸上是冰冷的水珠,乌黑的睫毛紧紧地搭拢在一起,眼角上不知是泪珠还是水珠正要滴落,他抬手轻轻将它拭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看不懂这个小小女子,就像今天,是他太过浅显才会认为他为保清白才投河。

“大人。”

林慕尚发怔之际,博历开口唤了一声,林慕尚没有回答,将杨怜放在地上。

“将她送到林府。”

锦衣卫本就他辖下属,无人敢置喙上司的决定,几人找来一顶软轿。林慕尚将杨怜抱进轿子,再次将她身子裹好,才让轿夫起身。

他自己则湿哒哒地跟在轿子后面,阳光照得他身上暖了些,水珠顺着他脸颊滑到下巴,低落下来。

“大人,教坊司那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双手呈递给林慕尚。

风吹起他的拢下的发丝,将他才展开的纸张掀起,撕扯出裂缝,他扫了两眼,深邃的眼眸讳莫如深。

林慕尚带杨怜回家最高兴的莫过于林太师,最恼怒的自然是林母,主要是杨怜现在身份尴尬,在成婚那日因她家被抄家,婚礼只能暂时取消。

此刻,夫妻两人正在林语堂内争执着儿子带回来的人,林母脸上涨红,气呼呼的坐着。

“我到也不是说她怎么,只是她现在算我们家什么?”林母心中不爽利,太师因为杨怜四处奔波,大女儿二儿子也因此事求情被申饬。

“来了就住下,西面不是还有一间小院么?”林太师是个留着花白山羊胡的和气的六旬左右的男人,此时他正端坐着。小丫头端来茶,林母忙起身接过伺候茶。

“那个......是娘娘以前住的,只怕......况且,成婚之前杨家来说将她纳为妾,想必就是因为听到风声......”

“荒唐,杨林两家是世交,就算他家遭了难,如若我们此时不管,成什么人了?休要再说。”

林母听了,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动着,表情上更是写满不愿意,“那让老大媳妇去收拾出来。”

“先让二郎替杨母办了丧,等百天丧满,替他们看个日子圆房。”

听了这话林母更是不舒服,林家要什么样的闺女没有,偏偏巴着杨家那女人不放,自己儿子不仅才貌双全,年纪轻轻就坐上北镇抚司使的位置,前途无可限量。这样的品貌配公主都绰绰有余,只是做了驸马,位置就要让出来,所以全家人都没考虑过这样的事。再说林家已经出了一位王妃,实在没必要再攀其他亲。

但林太师执意如此,她也无可奈何,只得乖乖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