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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今生难对 > 第21章 摸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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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空气里弥漫了一个白天的燥热悄然退去,取而代之几许凉意。

闫晓梦从新泰出来,心情豁然开朗:刑满释放啦!站在商场大门口,情不自禁要来一通深呼吸,好把胸腔里感觉已经发馊变霉的气味吹吐出去,换来五脏六腑松懈快意。

她沿着马路慢悠悠地往家走。

她不想乘公交车,讨厌车上拥挤的人群,讨厌这些人群忙碌了一天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这些味道在商场里闻都闻够了。她只想慢慢地走走路,活动活动坐了一天发僵发硬的肢体,享受堪比牢房里金贵般的放风时光。在这段时间里,有丈夫做后盾,她不用操心家里的饭有没有人做,托儿所的儿子有没有人接,今天生意有没有赚钱。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放松自己,随心所欲。

她一路东张西望,周边屁丁点事都会引来她浓厚的兴趣,都会使她伸长脖子瞪目观望。

她一会儿去地摊上吃两块贵阳特色小吃:恋爱豆腐果;一会儿站在盲艺人面前听他五音不全地自弹自唱,生意兴旺的那一天,她会扔上几块钱;一会儿坐在擦皮鞋的小贩前,跷脚让人家擦她那双并不太脏的皮鞋,享受那份微不足道的幸福和满足;一会儿跟着众人去摸有奖彩票。

那些年,贵阳街头经常有彩票发行活动。活动地点大多设置在诸如喷水池,紫林庵,大十字,大西门等主要地段上。头等奖通常是一台十八英寸的进口彩色电视机。

十八英寸的进口彩电是稀罕货,并非家家都买得起。此时,它那么耀眼地搁在所有奖品的顶端,静静地好像在期盼它的主人快把它领回家去。

但凡走过路过的行人,都受到它的吸引,不由暗暗盘算:彩票面值两元,两元能干什么?少它穷不了,多它富不了,不如拿来撞撞运气。运气好的话,那稀罕货便是我的啦。这么一想,放眼望去,越看它越像自家东西,于是乎,赶紧参加到摸奖行列中,唯恐稍加犹豫,它随了别家的姓。

想入非非者多,参加摸奖的就多。摸奖大军把卖彩票的地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亢奋和沮丧的面孔随处可见。报废彩票在人们脚下顺风翻卷,卷到哪里,哪里一片狼藉。

闫晓梦花两百元买了一盒一百张彩票,退到一个角落里,靠在墙边上,开始津津有味地,很有仪式感地,动作缓慢地,轻轻刮开彩票上那神秘的“小窗户”。

她很享受这个过程,觉得人生高潮或许就藏在其中一张彩票里,需要耐心深度挖掘。虽然这个令人兴奋充满好奇的旅程非常短暂,却深深吸引她,让她着迷。所以,但凡街头有高音喇叭尖叫着的轰轰烈烈卖彩票的,她一准会掏腰包,仿佛去买兴奋剂。

或许日常生活太无聊,需要来点额外刺激吧。

她对尚未撕开的每一张彩票都充满敬意和激情,心下都攒足了一大把准备高喊“毛主席万岁”以示庆贺的力气。可惜,这把力气攒也白攒,因为撕开“小窗户”,总是令人沮丧的三字风景:谢谢您。

闫晓梦扔掉手中最后一张彩票。今天运气不好,连个末等奖都没捞着,前两次怎么也捞了几包洗衣粉或者牙膏什么的。

这时,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妇人撕完最后一张彩票一无所获,气得大声嚷嚷:“骗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头等奖。纯粹在骗人!我在这儿都站了一下午,就没看见有谁把那电视机抱走喽。”

她掉头就问闫晓梦,“你呢?得什么啦?”闫晓梦摇头。“走,告他们去。这肯定是个骗局!”

闫晓梦不可理喻地看她,问:“你摸了多少张?”

妇人答:“三十张。”

闫晓梦说:“三十张六十元。嗯,离那台彩电还差一大截呢。六十元就能随便摸走进口彩电,你当人家发高烧哪。”

妇人气得瞪她,“你——”

闫晓梦说:“我摸不着彩电活该。”

天黑尽了,闫晓梦回了家。雷万民见她吃饭磨叽不来劲,料到她在街上吃了乱七八糟的零食,不由埋怨道:“下了班就不能快点回家?累一天了还逛什么街嘛。”

闫晓梦搁下饭碗,仰望天花板,目光呆滞地说:“你哪里体会得了放风的滋味呀。”

雷万民说:“这小半年来,我看你添了不少的毛病。”

闫晓梦往嘴里送进几颗米饭,说:“烦了,真是烦了。一想到第二天还要去商场,就感觉要去殡仪馆似的。唉,我真想换个别的能跑跑腿的事情做。”

雷万民给儿子夹菜的手悬在空中,斜睨着她,说:“又有啥新花样啦?”

“只是想想而已嘛。”闫晓梦说,“除了教书和卖烟,我现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干什么。”

雷万民放心地把菜放进儿子碗里,说:“这生意虽说辛苦一点,不过,倒还单纯。”

闫晓梦拖声拖气地说:“单纯就是无聊,无聊就叫讨厌。”

雷万民突然说:“刁兰英当初大概也是因为无聊,才那样对你。你现在要是有她做伴,可能不至于如此颓废。”

闫晓梦一愣,说:“想法别致啊你。”

雷万民说:“有的人天生就是斗士,这种人适合生存在有对手的环境里。你和刁兰英说不定是同类人呢,喜欢有对手有刺激的生活。”

闫晓梦呆呆地看着雷万民,竟说不出话。

的确,那时整天想的就是如何斗争如何生存,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虚头巴脑的感受。无聊是好生活下的产物,吃饱喝足玩厌,再找不着奋斗目标,无聊就满天飞了。

闫晓梦拧着眉头说:“我是不是条贱命啊?非得受刺激,才觉得活着有力量。”

雷万民笑:“有些人就是这样,不作就难受。知道吗,爱作的人,注定要付出代价。”

闫晓梦说:“你意思是,我要作的话,注定也要付出代价了呗。”

雷万民道:“当然,生活常识,没有例外。”

闫晓梦说:“你越这样说,我越想作。”

雷万民不可理喻地看她,说:“怎么就不能坚守平淡呢?平淡是福,闻不出来吗?”

闫晓梦说:“打小有鼻炎,嗅觉迟钝,闻不出来。”

雷万民说:“安分守己很难吗?”

闫晓梦说:“大概是命吧。”她起身收拾碗筷,向厨房走去,大声说,“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说不定哪天我就不在新泰做了。”

雷万民紧跟其后,说:“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做好各种心理准备了。”

闫晓梦把脏碗往厨房灶台上一搁,回头跳起来爬到雷万民背上,吊着他的脖子,嬉皮笑脸地说:“要不,你干脆把我这个喜欢作的婆娘给摔了吧。”

雷万民背着闫晓梦说:“想得美!”

闫晓梦说:“我尽给您老添堵。”

雷万民说:“唉,这大概也是我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