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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今生难对 > 第25章 贝多芬《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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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闫晓梦哪里也没去。

一周前,她总在胡思乱想,对家里人事几乎没在意。现在,她所有心思都集中在丈夫和儿子身上。她发现丈夫对她冷若冰霜,但在儿子面前却表现出极大的耐心和爱心。他慢慢给儿子讲道理讲故事,陪儿子做游戏,仿佛这个家里没她这个人。看得出,他在极力隐藏自己的悲伤,不想让儿子受到情绪上污染。这样的大好人,怎么下得去刀子啊。人太善良,会给别人使坏造成很大的心理负担。这一点,她和孙明畅不谋而合。

掉头来再看儿子。这些年,她只顾埋头挣钱,对儿子的关心实在不好意思说。儿子的生活几乎以雷万民为中心。儿子成了父亲的跟屁虫,对她这个母亲似乎可有可无,也就是说,儿子满脑袋里装的是父亲而不是母亲。比如,在疯玩中冲撞到她面前,会脱口喊出“对不起,爸爸”,而不是“对不起,妈妈”。看着儿子对自己的疏忽,她觉得自己亏欠儿子太多。

她靠在沙发上,看着正在玩耍的那爷俩,心想,要是加入到他们中间去,和他们一起游玩,这该是怎样一幅家庭温馨图啊。然而,现在的她,正在为是否要撕毁这幅美好图画而大费苦心,这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王八蛋。

一周即将结束,她必须做出舍弃一头的决定。舍弃哪一头,她都觉得不如舍弃自己来得痛快。一周来她饱受万难选择之苦,觉得生不如死。

她没去找孙明畅。孙明畅的意思她很清楚。这个婚离或不离,主意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定夺。

雷万民请了一天的假。一大早,他让儿子吃好早餐,软言细语地将儿子送出家门,站在窗口边看着儿子背着书包一蹦三跳地向学校跑去,这才慢慢关上所有窗户,进屋来,对躺在沙发上同样也是受尽煎熬,一周来没有好好合过眼的闫晓梦说:“走了。抓紧时间吧,我明天还有很多工作。”

在闫晓梦起身为自己泡一杯热茶的功夫,雷万民打开了久违的音响,随手将最上面的一张交响乐碟片放了进去。虽然声音大了点,但他觉得很必要,他对能否时刻保持君子风度心中无底。这几天血管老是烫烫的,老想和谁干架。如果不是心中有娃,早上房揭瓦了。

雷万民问:“商量的怎么样了?”

闫晓梦说:“这几天我哪儿也没去。”

雷万民毫不吃惊,说:“没去找他商量?倒是,你从来不缺主意不缺决心的。好吧,那说说你的想法吧。”

闫晓梦心烦意乱。说什么呢?婚离不下去,没理由。和孙明畅一刀两断?可怜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立即觉得心在一瓣瓣变冷变硬,仿佛要宣布停跳。这一周她问自己怎么办问得舌尖起泡,胸腹发胀,精神崩溃。她直想跑到孙明畅那里大哭一场,发顿脾气,讨个主意,但她忍住了。她知道,一去,见着孙明畅,回来一准硬着心肠把婚离了。

雷万民不耐烦地催促道:“说话啊,你别把今天给耽误了。我没心情陪你在这儿瞎琢磨。”

瞎琢磨?哦,对啦,老雷又没抓到什么把柄,凭什么认定……天啊,说不定是瞎琢磨出来的。闫晓梦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先把老雷哄住,缓过这阵子再说。这事心急不得,它可不像1+1\\u003d2那样简单哪。

闫晓梦赶紧用略带委屈的口吻说:“老雷,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把没有的事当真哪?”

雷万民闻得此言反应之强烈大出闫晓梦的预料。他先是一怔,随即把茶几上的茶杯抓起猛地掼到了地上,冲着闫晓梦河东狮吼:“姓闫的,你他妈别欺负人啊!怎么的,非得睡在我的面前叫我抓住才算数?!”

闫晓梦花容失色。结婚这么多年,头一回听到丈夫出言不逊。她天生的抵抗精神呼一下抬头,且不管它有无登台亮相的资格。她脸一沉,说:“你怎么骂人呢?”

雷万民吼:“骂啦,怎么着吧?允许你他妈做得缺德事,还不允许我骂人?”

闫晓梦也叫起来:“有理讲理,凭什么骂人?”

闫晓梦的蛮横态度使雷万民积聚在胸的怒气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堂堂男子汉,在单位备受领导同事尊敬和爱戴,在家却落得如此下场,这换谁还会彬彬有礼?

雷万民指点着闫晓梦破口大骂:“讲理?你在外面他妈的偷鸡摸狗,讲的是什么理?啊!你他妈的还算不算个人?在家不做良母,跑外面跟人鬼混。我问你,儿子今年在哪个教室读书?班主任姓什么?是男是女?这次期考,他哪门考得最好,哪门不及格?你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关心你的破烟和那个姓孙的狗杂种!”

雷万民气得浑身发抖。“我念你在外面做生意辛苦,这几年我把家务事一搅到底,整天忙完单位忙家里,累得跟孙子一样。只想着你一个女人家在外面挣钱不容易,能不给你添麻烦就是对你最大的支持。我受着多大的委屈,都咬牙挺着。可你,却在外面做对不起我的事,屎盆子扣我一头一脸。你你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雷万民说时,粗大的手掌带着风声飞向闫晓梦。闫晓梦应声滚到地上,耳内嗡嗡。不等她站起,雷万民扑下来,又“啪”横过去一掌,闫晓梦顿时眼花缭乱,人仰马翻。

雷万民热血沸腾,只觉得身体里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做主他的意识推动他的行为,直逼得他想把这个世界砸个稀巴烂。

不等闫晓梦起来,他的脚又重重地踹在闫晓梦身上,一脚,两脚,三脚……伴着失控的举动,是变态的咆哮:“你给老子听清楚,老子要跟你离婚!”他捉起闫晓梦,封住闫晓梦的衣领,把闫晓梦摇得恶心想吐:“听见没有,离婚离婚离婚!你这个臭女人,老子不要啦!”

“放手!”闫晓梦拼足全身力气尖叫,把指甲深深掐进雷万民的臂肉里。剧痛使雷万民松开了手。闫晓梦一抹鼻子,鼻子出血了;往地上啐一口,牙龈出血了。她忽然一阵伤心,眼泪就出来了。结婚这么多年,雷万民对她恩爱有加,从来像护羊羔似的护着她,生怕她受到一丁点伤害。而现在,他整一只要吃羊的狼!

她流着泪走进厨房。雷万民怒气未消紧随其后,声音像放炮噼啪作响:“委屈?你也知道委屈?你这点委屈算什么?你给我和儿子造成多大的伤害你知不知道?你当然是顾不过来了,你忙自己快活都忙不过来呢。老天,我瞎了眼,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个只顾自己安逸不管别人死活的臭女人?姓闫的,你千刀万剐万人唾弃,你知道吗?!”

闫晓梦用毛巾捂着鼻子,她听不下去了,说:“你放尊重点!”

雷万民说:“我就不尊重就不尊重就不尊重!你拿什么叫我尊重?你这个不知羞耻毫无人性的贱妇荡妇淫妇!”

“雷万民!”闫晓梦把毛巾一拉,露出一张被血迹污染的铁青的五官扭曲的愤怒的脸。她平生第一次发现丈夫也有口无遮拦斯文扫地的时候。正可谓,人性被捅了刀子,其劣根性必然张牙舞爪暴露无遗,人人如此,跟教育程度无关。

两口子怒目圆睁,一高一低对抗着,好像要比谁先不眨眼似的。屋里回荡着贝多芬的《命运》,它梆梆梆梆的旋律仿佛在给这两口子擂鼓助威,好让他们一直气势磅礴。

当闫晓梦鼻下两条殷红血流不停地往地上砸着血滴时,雷万民气馁了,率先撤回挑衅的目光。闫晓梦宁可血流光也绝不低头的鬼样子,教他莫名其妙一阵心慌。他又不合时宜地心疼她啦。他沮丧地说:“整整你的鼻子吧,别一副女汉子的德性。”说罢,退回到客厅去了。

雷万民这句含气带疼的话,令闫晓梦心酸不已,泪如雨下。它着实比刚才那些拳脚还厉害,一下打到她心坎上,打得她对这个家所有的愧疚扑扑全冒了出来,它们像冬天站在电线上密密麻麻的麻雀一样瞪视着她,那圆圆的小眼睛仿佛在集体声讨她:你连我们都不如!那一刻,一周来拿不定的主意从天而降,咣当一下种植在心:这婚不能离!不能因为有了新欢,就把深爱她的家人扔下深渊。她不能让人到中年的丈夫清福享不了,还要饱受家破之苦痛。丈夫刚才的变态,全是她的错。不然,他这一生都不会骂她一句,动她一根头发。她今天身上的痛,是自找的!

她收拾住鼻血,洗干净脸,整理好头发,回到客厅。站在客厅门边,看着满屋子的烟雾,和烟雾中那个气势已经落败到底的,此时显得格外凄凉憔悴的男人,她感到自己罪孽深重,罪不可赦。

“我不想离婚。”她说。

雷万民猝不及防地抬起脸。

自从认识孙明畅,雷万民对是否能再抓住闫晓梦的心已毫无自信。他想,一旦他提出离婚,闫晓梦一定会非常爽快地答应。离婚势在必行,已成定案,商量不商量只是走形式。所以,在高喊那一连串的离婚时,他认为无非是提前宣布结果而已。这时,又听闫晓梦重复了一遍:“我不想离婚。”

“为什么?”他怀疑地问。

闫晓梦说:“我不想解释了。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从今以后,我跟他们一刀两断,生意不做了,咱俩重新开始。你看,这样可以吗?”

雷万民无力地说:“事到如今,你还想糊弄我吗?”

闫晓梦真诚地说:“看在儿子的份上,给我一次改错的机会吧。我一旦认识到自己的不对,会很快纠正的。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雷万民顷刻间鼻头一酸,眼睛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