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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贱人在外面跪多久了?”贵妃睡过午觉后,才觉得身子骨都舒坦了些,倚在软榻上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王家新送进宫来的一批首饰,一边问着复又在近身伺候的庆双。

“回娘娘的话,再有半炷香的功夫就足一个时辰了。”庆双一边弯腰伸手接过贵妃挑选过后不太喜欢的首饰,一边毕恭毕敬地答着话。自从春日里得了那场热病后,虽然在御医的全力抢救下,贵妃也算是毫发无伤的痊愈了,但作为贴身伺候了她二十余年的人,庆双最近却发现,比起往日的喜怒无常,如今的贵妃却愈发的让她琢磨不透,不再似以往般能轻易揣测到其想法。

就像前些日子她先斩后奏的让大公主去偷了大皇子的字帖,换做以往,贵妃即便是要罚,也绝不可能一下子打她三十大板,还把她赶出内殿那么长时间。虽然这的确也是自丞相命她跟着进宫以来,所下过的最特殊也最危险的一道指令,但庆双总觉得,贵妃生气的,不仅仅是让大公主犯险这么简单。

只是即使现在大半个皇宫的人都尊称她一声庆双姑姑,到底也不过是一介宫婢,眼界见识终归有限。苦思了几日,想到的左右无非是自己伺候时哪里没做得足够妥帖,或者在宫里的其他嫔妃分了帝王的宠爱,才让贵妃最近如此心烦意乱。

于是对着今天主动送上门来的张婕妤,在看到宫女进来禀报时,贵妃微微皱起的眉头就察觉到了她的不悦,果断呵斥了宫女,并亲自出去以各种理由将今天穿得格外寡淡的张婕妤拦在了殿外,果不其然的收获了贵妃认可的目光。

只是令贵妃和庆双都没有料到的是,张婕妤今天竟然是有备而来,直接一下子跪在殿外告罪,说叨扰了娘娘午休,伏低做小的表示要跪到贵妃娘娘睡起,待娘娘恕罪才安心。还让庆双千万不要吵醒娘娘,自己安静跪在殿外即可。

想到张婕妤那副瘦弱的小身板,竟真的在人来人往的栖霞殿外拉下脸皮,熬着撑满了足足一个时辰。虽然到此刻已然是汗流浃背浑身颤抖,但竟然真的是一点偷奸耍滑都没有,死死咬牙坚持着,看来是想要将前些日子宫宴后抢了侍寝,惹贵妃恼怒之事一并赔了礼。

贵妃其实心里也有些吃惊,虽然知道这娼妇平日里便是素来惯会伏低做小,装柔弱扮无辜是一等一的本事,但更是半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如今日这般实打实的施展苦肉计,还真是进宫几年来的头一遭。知道对方所图肯定不简单,但既然之前默许了让她跪在殿外,便是已经允了她赔罪的行径。

终归是自己娘家扶持起来的人,而且起码直到目前为止,不过小小一个被拿捏住命门的婕妤,对自己是没有任何威胁的。贵妃微抬了抬眼皮,又问道:“噢?可还老实?”

庆双一五一十的把外面的情况如实说了,只顿了顿后,还是稍微向前走了两步,伏身在贵妃耳边低声说了些她之前在宫人间听到的传闻。

“新派过去的小宫女病死了一个?呵,怕不又是被她那肮脏手段活活作践死的。真不知道这贱婢长得还算人模狗样,背地里怎么能生出那么多恶毒的心肠。去年她活活打死的那个宫女,本宫要不是看在她真的让贤妃差点一尸两命,那老三确实成了个病秧子,才懒得花力气去帮她遮掩。今年进宫的新人都还没承宠,旧人里更是无一人受孕,本宫倒要看看,她又要编出什么新花样让本宫出手。去,叫她滚进来吧。”

贵妃说到此处,想起去年记忆中庆双处理完后回禀的种种画面,虽然未曾亲眼目睹,但竟也觉得让人有些心惊,莫名的心里闪过一丝反胃的感觉。随即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莫不是想到之前贤妃有孕,自己也回忆起孕育大公主的岁月。

但等她听到进来后一直跪在下方,把头死死抵住地面的张婕妤禀告完对方所求之事后,才真的是被对方的所作所为震惊且恶心到,手里的茶盏更是直接往下一摔,砸到了张婕妤的脑袋上,对方却依然死死跪趴着一动不动。

“你,你你,你竟然敢!”贵妃手里的茶盏虽然不烫,但到底是名贵的骨瓷,且她震惊之下用力极大,砸在张婕妤头上直接裂了开来。对方早知说出实情后贵妃定然震怒,但她毕竟也是在短短一天的时间之内就想好了应对之法的,或者说,是拖贵妃下水让对方不得不帮自己的办法,所以虽然表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并不似面上那般惶恐。

“你!你这毒妇!竟然敢在宫里私下动用猫刑!你可知道这是高祖皇帝后就明令禁止的后宫重刑之一!而且你私下用就算了,还被新进宫的刘才人不小心看到了?”

贵妃越说越气,直接站起身来走过去,一脚踩在张婕妤伸出的左手背,然后踢到她脸上,迫使她身子向旁边一倒,手也按在碎瓷片上划开了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张婕妤此刻却半点顾不得疼,只又迅速爬回原位跪好,本是犹豫了一下,想伸出手抱住贵妃的脚,到底还是不敢。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那刘才人昨晚会突然出现在嫔妾的清辉殿外,绝非嫔妾如此的不小心,而是有人引她过来故意为之,望娘娘明察。”

“故意为之?你那个清辉殿难道是筛子不成,大半夜的你要弄死人,还能让旁的人引了跟你隔了足足有两个殿远的一个小才人过去?那你说吧,这小宫女被你给活活折磨死后,尸首你以染病的理由让人连夜丢去了乱葬岗,先不管到底是不是已经被野狗啃食得不辨痕迹了。那被你吓得当场晕倒的刘才人现在醒了也满嘴胡话神志不清,见人就说要求求你不要杀了她。你说,这是谁的嫁祸,你又想到什么办法可以妥善解决的,本宫也想听一听,毕竟本宫可是真没这通天的本事,除了皇上,谁还能饶了你这滔天的罪去!”

贵妃一边总结,一边倒是在恶心和后怕中让自己从震怒的情绪中冷静了下来,便是连在一旁一开始被张婕妤的坦白弄得差点没站稳的庆双,这会也回过了神来。这毒妇虽然自进宫以来就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且这残忍的手段更是让她二人都觉得有些发寒,下意识想离她远些。

但她自进宫以来又确实牢牢记着自己是被王家一手提拔起来,从污泥堆里蜕变倒如今的人模狗样,有些往日里见不得光甚至贵妃都下不去手的时刻,她倒是身先士卒处理得妥妥当当。既然今日她敢来求贵妃,必然已经是心里有了谋划,只是需要贵妃的势力和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