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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新绘制这幅《塞上风光图》的过程中,云深与龙一的接触自然是很多的,很密切的,甚至不可避免偶尔会产生肢体接触的。

不仅仅是外人无法轻易看透这二人的想法,就是这二人在彼此相对的时候,虽然也会有那种偶尔出现在空气之中的暧昧气息,和因为默契而让彼此都觉得会心一笑的时刻。

但大部分的时间,两人还是将全部的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将事做好这上面。云深要在日夜颠倒避开众人的注视之下尽快赶出新的画作,还要在白天努力保护虽然已经身为人母,但自己大多数时候还是像个孩子一样的肖欣欣。至于龙一,就更不用多说了,他如今每日的行程工作几乎是排得满满当当的,连睡觉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对龙一而言,这一个月里每天晚上在云深的西侧殿熄灯之后,避开众人耳目的偷偷潜入她的闺房,再带着她一起潜行至芳华苑中的那个密道入口,一路带着被蒙眼的她直到进入暗室之内,再点上烛火在其开始作画的时候,以监督和辅助的名义陪伴在左右,已经算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了。

毕竟在暗室中的大部分时间,他只需要静静的看着同样在安静作画的云深 ,深入地底的暗室虽然有空气流通,但除了烛火偶尔炸裂的声音,就只有云深在研墨、在作画时发出的声响以及她的呼吸声。

龙一的武功境界,是已经让他即使在这种绝对安静的环境里,那呼吸声也是几不可闻的。

所以每每在暗室之中,云深的一切所作所为,所产生的响动,就好似被加倍放大,无限的清晰。

唰唰唰,唰唰唰的声音似乎从这质量上乘的绝顶宣纸之上,刷到了他的心坎上,让他偶尔不知为何的,会觉得心间仿佛被一尾羽毛轻轻的拨弄着,有点痒,但又好像,有点舒服。

在这一场感情的对峙中,稍显不公平的大概也许就是,云深已经从乔颂月那里,得知了他们共同的领导,这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皇上的真实想法。

所以相比龙一,她更多了一份从容,也更少了一份内心的不安。

毕竟,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牌,那在这一场牌局中,她即使不会胜券在握,再怎么也不会一败涂地的不是。

肖欣欣中蛊一事,稍微有些打乱了她作画的节奏,毕竟当时那样的情况,别说是她,连陆云都亲自在宫里守了三天三夜不曾离开,直到蛊毒彻底清除,肖欣欣母子二人的情形也都逐渐稳定,邱斐才一脸心疼的将整个人都仿佛瘦了一圈的陆云送回了平国公府。

原本那幅画,是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的部分,眼看着就要逐渐收尾了。但经过这几天寸步不离的守着肖欣欣,从身到心都精疲力竭的折腾之后,这一晚,虽然龙一还是照旧又将云深引到了暗室之中,许是这几日在肖欣欣那里耗费了太多心力,而且几乎也都是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龙一眼睁睁看着平日里虽然同样沉默,但却总是格外专注认真的云才人,竟然在提笔还没画几下之后,就开始频频“小鸡啄米”了。

原本有神的双目此刻眼皮都耷拉了下来,眼下的乌青在烛火的映照下似乎分外明显,眼看着,就要就这么直挺挺的睡倒在案前了。

“小心!”云深只感觉上一秒似乎自己已经在重重困意的袭击之下,似乎眼前一黑,就陷入了无边的梦境里,而下一秒就天旋地转,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被人抱住在空中转了一圈才落地,她被惊得浑身一激灵一下子睁眼再看,自己的右手还是握着笔,但同时,也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龙一的手指尖的茧和他略有些凉意的体温,一瞬间让云深仿佛被什么最炙热的东西灼伤了那般,她在意识到自己此刻被龙一一只手搂在怀中,另一只手还被他握着之后,下意识就先想挣脱开来,没想到一用力之后,居然,没动?

这男人,在想什么呢!

不管云深内心如何震惊到失语,将她搂在怀里的龙一倒是依旧保持着镇定,甚至还在发现对方试图挣脱之后,一边用力继续固定着她的手,一边还能分心注意到让这力道恰到好处。他又贴在云深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小心画。”之后,才又拉着云深再退了半步,将对方握着的画笔垂了下来,松开了两只手。

云深这会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清醒过来了,定睛向画案上看去,只见一道清晰的墨迹沿着案边一直延续到她垂下的手边,虽然画的是工笔画,每一次笔尖沾取的墨并没有多少,但方才若是她真的就这么一下子扑倒在案台上,先不说她自己是真的会一睡不起还是磕得鼻青脸肿,这幅已经画了大半个月的新作,怕是又得重头来过了。

古人作画可没有什么橡皮擦涂改液,更不是pS那般能随时撤退或者覆盖,像这样的画作若是不小心戳上一个墨痕,其余的时候到还能勉强借题发挥,将墨迹改绘成其他图案。

但她这一幅的要求只要与她之前那幅几乎一致,要达到之前看过上一幅画的人,再看到这一幅都无法分辨的地步,那么无论如何,都是没有可以让她将多余的墨点绘制成其他图案的空间的。

“多谢龙一大人出手相助。”

云深放下笔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朝龙一认认真真的行了一个大礼,这画若是今天真的污损了,重画一次耗费多少时间精力倒是其次,但这可是皇上亲自下的口谕,是政治任务,更是皇上对他们二人的考验。

特别是在眼下,肖欣欣蛊毒刚清,皇上对于彻查此事和早日揪出国师的把柄将她绳之以法格外迫切的时候,自己若是真弄出这样大的一个失误来,先不说皇后会有多头疼,怕是她就算知晓再多所谓的故事背景,与皇上再亲近,也很难将此事轻松的揭过去。

更何况,皇上本就还存了一分在这个过程中考验她和龙一,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能足够老实,对不对得起帝后二人的信任,做一个合格又忠诚的臣子的。

龙一方才那反应迅速的举动,不仅救了云深,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无形之中也是救了他自己的。

只是云深此刻什么都不会多说,甚至都不敢再抬眼多看对方片刻,毕竟,就算想清楚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但方才对方搂着她的腰,飞身转离开案前时,那力度自然不可能是太轻巧的,她有一瞬间几乎是整张脸都贴靠在了对方宽厚的胸膛。

握着她的手那时间不长,但微妙的触感却仿佛直到此刻都还残留在她的皮肤上,酥酥麻麻的,甚至连对方说出第二句话时那呼吸喷在她耳边的感觉,那份温热,也都似乎到此刻还残留着。

她不敢看也更不敢去猜龙一是如何想的,只知道在对方再度开口,提出让她今夜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之后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她知道,这一夜就算她回去,怕也是注定整夜无眠的了。

龙一的目力自然是极好的,即使在微黄的烛火中也能看清,云深那从双颊红到耳根子的肤色,让平日里看着格外冷清的她此刻到仿佛多了几分人情味。

他只是天性寡言沉闷,并非不懂察言观色,更不是不通男女之事的纯情少男,方才事出紧急又只有他二人在此,他有那样的行为,虽然也说得上是情有可原。

但你若让他扪心自问,在方才那种情形之下,他有没有别的办法能阻止画被污损的可能,那么答案不仅仅是有,甚至可能远不止一种。

最简单直接了当的话,他随身的佩剑,在搂着云深转离开的那点时间,都够把那只笔削成三段再钉在墙上了。

但是下意识的,他的身体似乎就先他一步决定了,就是要这样做。

选取了一种他们会有最多的肢体接触,似乎也是最不会吓着她的,不那么粗暴的解决办法。

而此刻看着对方已经快要红透的脸和明显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他突然却又好似有些茫然了。

在云深未曾察觉到的时候,龙一举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掌心,好像,对方那柔软外袍的触感,还有一点残留。

但他随即摇了摇头,开始如同往常那般,再次拿出黑布将云深的眼蒙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往日里出了密道卸下蒙眼布之后,其实龙一也是同样的搂着她窜来窜去,三两下就从芳华苑回到了她的西侧殿闺房的。

但今天,不知为何,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路程,但仅仅是因为之前在室内那一次抱着的方式和时间与往常不同,就好像连带着,连他们这一次回程的时候,云深总觉得龙一搂着他的力道不一样了,而龙一,也明显感觉到,怀中之人的呼吸,比往日更加急促了。

即使没有再对视一眼,但那根无形的红线,这一刻,却已经将二人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