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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历史上改朝换代之时锐减的人口数,朱由校内心很是纠结,他感觉自己被朱翊钧道德绑架了。

朱由校看向朱翊钧,发现朱翊钧正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

朱由校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若是我现在答应您,到时候出尔反尔做个昏君,您岂不是失算了?”

“你不会!”朱翊钧信心满满,脸上又浮现了笑容。

“就这么肯定我不会?”

“对!我做皇帝四十多年了,看人还没看走眼过,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看得清。”

“但人都是会变的,也许有一天我被权力迷了心智,与您的初衷背道而驰也说不定,我可不能保证我不会这样。”

“那你就当我这是在赌。”

朱由校又一次差点没惊掉下巴:“老爷子,您这赌的可有点大了!”

“呵呵!”朱翊钧浅笑一声,感叹道:“有很多事人们不都是在赌吗?士子读书科举、农夫种下禾苗、商人贩运货物,哪个又不是在赌呢?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虽然你是未来人,但你敢保证以后的历史还会和原本一样吗?”

朱由校摇摇头:“我不敢保证!我所在的时代有一种理论叫做蝴蝶效应,说是一只亚马逊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就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一件看似微小的事情所引发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您册封我为皇太孙的事在原本的历史上并不在此时,这里的世界线已经改变了,以后会怎样谁也说不好,也许明天我就被世界线修正了,您可能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虽然我不懂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想赌一下,不知你敢不敢?”

人都有个好胜心,朱由校被这么一激,立即激昂道:“您都不怕,我怕个锤子!”

“嘿嘿!”朱翊钧干笑两声,说道:“看,我果然没看错你!”

朱由校本想狡辩两句,但突觉心中一热,神色坚毅道:“男子汉大丈夫生在世间,谁不想做一番大事业,我如今有这么好的条件,自然想搏一把!”

朱翊钧点点头,说道:“年轻人有抱负很不错,希望你能名垂青史。”

此话却让朱由校神色一黯:“您说错了,就算名垂青史,也不是我的名。”

朱由校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可能让更多人知道,如今朱翊钧知晓已是极限了,但谁又不想青史留名呢,一辈子只能顶着别人的名字生活,想想就很不是滋味。

朱翊钧笑着安慰道:“等你做了皇帝,想改个名字还不是你说了算,看你这么懂史,武宗皇帝的事应该也知晓吧。”

朱由校苦笑道:“还是罢了,只要做的事是对的,又何必在意别人的夸奖呢。”

“这话说的挺有道理。”

朱由校有些伤感道:“这是我母亲从小到大总对我说的,她是一位淳朴的农村妇女,但从小就教给我很多做人的道理。”

“令堂是一位好母亲,若生在此时,我一定封她一品诰命。”

朱由校又是苦笑道:“那我该谢谢您了。”

“世间的母亲都是很伟大的,母后当年对我也是谆谆教诲,可惜我那时却总是叛逆。”回想起往事,朱翊钧也是神情落寞。

见此情形,朱由校说道:“史书说您是昏君,但我看来,您并不像。”

这话可就有点大逆不道了,若是换成别人,恐怕免不了走一趟诏狱,但今日朱翊钧却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回应道:“谁说昏君就必须是个坏人?其实不用后世的史书编排我,这些年说我是昏君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早就是举国上下尽人皆知的昏君了。”

“您倒是想的开,这样的骂名也不在乎。”

“不!”朱翊钧摇摇头,“谁不在乎骂名呢?可我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为了朱家的江山社稷,我不在乎这些!”

“可大明终究还是亡了,您做的这些其实并没有起多大作用。”

“那是原本的历史,现在你来了,历史就不一样了,我相信把我这些年辛苦积攒的家底留给你,一定会让大明国祚得以延续的。”

朱由校无语道:“改变历史的事,我现在都不敢怎么想,您倒是真敢想。”

朱翊钧却话锋一转:“也就是今时今日我才会这样对你,若此事发生在五年之前,恐怕你早成刀下鬼了。”

“那我运气不错吗!”

“哼!”朱翊钧冷哼一声,说道:“你难道运气还不够好吗?死人还能重生,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朱由校无言以对。

朱翊钧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曾问你,你可知是何事?”

朱由校也不是傻子,又怎会不明白:“您说的应该是关于万历这个年号还能用多久吧?”

“你啊!还是太直率了,别说做一个皇帝了,就算做一个大臣都很难。”

朱由校两手一摊:“您也看到了,我就这样,要不说怕您失望呢。”

“所以,我给你找了两位师傅,我相信这两人一定会把你教育好。”

朱由校倒是来了兴趣:“不知是哪两位?”

“一位是孙承宗,另一位是袁可立,这二人不仅学识渊博,更是久历民间,一定能帮助你对这里有更多的认识。”

“我靠!两位大佬啊!”朱由校直接脱口而出,这两人他如何不知,没想到朱翊钧竟然把这两位派给自己做老师。

朱翊钧虽不懂“大佬”的意思,但看朱由校的表情就知道这两位在史书上的名声应该很大,他微笑道:“我就说我看人很准,你这次信了吧?”

没想到朱由校却摇摇头:“老爷子,这袁可立倒是知行合一的厉害人物,孙承宗吗,在我看来他更多只能算位书斋里的先生。”

朱翊钧有些不可置信道:“怎么?孙承宗可是甲辰科殿试的榜眼,还不如一个罪臣(指袁可立)吗?”

“孙老先生书读的倒是比袁老爷子好,只不过孙老先生估计是书读的太好了,怎么说呢,他太理想化了!”

“哦!”朱翊钧若有所思点点头,随后说道:“那我就换个人。。。”

“别!”朱由校打断朱翊钧,“就他吧,毕竟书读的好,我没学过这么多之乎者也的,到时候奏章都看不明白可就笑话了,还是留下吧,他二位也算互补了,如此正好。”

“也是,这次为了你,我可是把削职为民二十多年的袁可立重新启用了,希望你能好好跟他学习。”

“看来您是挺恨他的,可您应该也明白他是个正直的能臣吧?”

“哼!”朱翊钧对此不置一词,“这就是我刚才要说的,为何不问你那个问题,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有些事到了该安排的时候了。”

朱由校知道朱翊钧明年就会死,但他却不能说出来,只好敷衍道:“老爷子您只要少操那么多心,肯定能长命百岁。”

“呵呵!你就不用安慰我了,若不是自知时日无多,我岂容得下你这个‘妖孽’,如我刚才所言,早个五年你必死!然今日,我却与你如昔日旧友一般,究其缘由,有八个字你应该听说过吧?”

朱翊钧没有说哪八个字,朱由校心中知晓,但也未说出来,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朱由校先开了口:“老爷子,您也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吐露心声的人了,以后恐怕再也没有人可以让我这样开诚布公的吐露心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