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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萋萋,农历十二月的北方地区已经正式进入了寒冬时节,不过今年入冬北方很少有地方下过雨雪,持续的旱情对冬小麦的长势影响巨大,田地里的麦苗稀稀疏疏,且多为黄苗,看来此地来年夏粮又没什么指望了。

朱由校站在田埂上,手里正拿着一颗麦苗发呆,在没有化肥、杂交技术以及高效灌溉系统的古代,想要保证粮食安全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究竟该用什么办法解决老百姓的吃饭问题呢?

“少爷,这田里风大,上车暖暖身子吧。”

魏朝的提醒将朱由校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刚要开口让魏朝做记录,就听见一阵歌谣传来:

“做生涯委实真堪羡,走燕齐经楚粤,天南地北都游遍。江湖随浪荡,万贯在腰缠,四海为家,四海为家,到处堪消遣。”

朱由校出来有一阵了,也听过不少民间歌谣俚曲,明代歌谣丰富多彩,多采用直截了当、不加虚饰等一些独有的表现手法,让人耳目一新,据魏朝的讲解,昔日李梦阳都称赞过这些歌谣是“真诗在民间”。

朱由校循声望去,只见远远走来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他身穿青色道袍、头戴逍遥巾,一副道人打扮,此刻正一边走一边唱着各地的歌谣,显得惬意快活。

道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朱由校一行人,他停了歌声,上前对众人拱手行礼:“无量观!”

朱由校客气回礼:“无量观!小子见过道长!”

道人对此非常受用,他打量了一下朱由校,微笑道:“这位公子的相貌贵不可言,又这般彬彬有礼,想必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吧?”

“你个老道,看出来了非要说出来干嘛?”朱由校心中一顿吐槽,脸上微笑着反击道:“道长方才所唱歌谣多有情爱之词,想来道长也不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吧?”

道人盯着朱由校看了一阵,突然大笑道:“哈哈哈!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心思倒很缜密!没错,我不过一云游四方的卜者罢了,这身打扮也是为了好让问卜者深信而已。”

原来是看相算命的,不过即便如此朱由校也没敢轻视对方,这年头的“术士”可不是后世路边摆摊的货色能比的,这些“术士”多为学识渊博之人,还是尊敬一下的好。

“先生谬赞了,小子侥幸猜中而已。”

道人越来越喜欢朱由校了,主动报了家门:“某姓宋,名康年,贱字永平,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朱由校总感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一时没有头绪,他只好先回应道:“小子黄孜明,北直隶人氏,今年十五,未及取字。”

宋康年何许人,一听就知道朱由校所说的名字是假的,但他也不拆穿,毕竟富贵人家的子弟,能跟自己客客气气的就不错了,还想奢求什么?!

“宋某乃本地人氏,不知黄公子来永城所为何事?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宋某定当相助!”

这个时代,对流动人口的盘查极为严格,虽然宋康年不是官府中人,但他作为本地人,自然也要关注一下。

朱由校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盘查了,他也有些习惯了,当下掏出路引给宋康年看了一眼,说道:“我是准备去湖广承天府访亲的,今日路过此地而已。”

宋康年一听朱由校是要去湖广承天府,再次微笑道:“那可是世宗皇帝的龙潜之地,看来公子果然是贵不可言啊!”

朱由校简直无语,这个宋康年的职业病这么严重吗?

“先生说笑了,承天府那么大,又不是都是王侯将相之家,小子不过小富之家,何谈贵不可言?”

朱由校说话的同时,四个护卫也在魏朝的授意下靠了过来,宋康年倒也识趣,担心再说下去弄不好小命就没了,只好就此打住,转移话题道:“天色不早,前面不远便是永城县城,公子不进城歇息一晚再走吗?”

朱由校也确实有这打算,于是便邀请宋康年上了马车,二人同车前往县城,此举令魏朝相当的不满,但他也只能在心中吐槽几句,该赶的车一样得赶。

朱由校的马车不大,坐两个人还是可以的,不过此刻宋康年上来之后却显得十分逼仄,原因无他,车上摆的书籍太多了。

“没想到公子如此喜欢读书?”

“呵呵!”朱由校尴尬一笑,打开一本,展示给宋康年,“我这里都是些空白册子罢了,用来记录一路见闻的。”

“哦?”宋康年有些疑惑,随后冒昧问道:“不知公子可否借我一观?”

朱由校十分痛快地递给了宋康年两本已经写满见闻的册子,同时说道:“先生既是永城人,一会小子正好要讨教一些问题,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宋康年并没有立即答应朱由校,而是先看起了册子。

册子是朱由校从出北京后的一路见闻,按照日记的格式记录的,每一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记在了上面,当然那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他是不会写的。

宋康年一开始还真有些看不懂,不仅是因为格式的问题,更多的是因为上面充斥着大量的简化字,有些简化字这时代确实有,但有些却没有,他只能靠前后文猜那个字是什么意思。

一段时间之后,宋康年逐渐能看懂册子上的内容了,他内心慢慢由疑惑变成了震惊,倒不是说朱由校写的东西多有水平,而是写的东西有点“大逆不道”!

宋康年看了一本就不敢再看下去了,他将册子交还给朱由校,小声说道:“公子,恕宋某直言,你写的这些若是让厂卫番子得了去,恐怕。。。”他说到这,故意停了下来,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朱由校却没事人似的,似笑非笑道:“先生现在是不是后悔上了我这贼车了?”

宋康年确实怕了,他可害怕被连累,大冷天的额头上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擦拭了一下,说道:“公子出身豪门,自然有活命之法,小人一介草民却没那个本事。”

“哈哈!”朱由校大笑一声,说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我又怎么会害你呢?我写的这些东西从未示人,你可知为何要给你看?”

宋康年纵是相人无数,也猜不透其中关系,只好出言相问。

朱由校又笑了笑,这才揭晓答案:“因为我想让你为我做事。”

“小人一介草民,如何能为公子做事?”宋康年现在还不知道朱由校的真实身份,哪里敢答应。

“不!你可以!”朱由校肯定道:“我看的得出你学识渊博,关键是你一直在云游四方,可以为我收集到更多这样的资料。”

宋康年彻底吓傻了,他回想着册子上的内容,失口问道:“你收集这些东西,莫不是想造反?!”

朱由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觉得我是反贼?”

“难道不是?”

事到如今,朱由校也不装了,掏出随身携带的印玺和手札,对宋康年说道:“你先看这两样东西是真是假。”

宋康年接过,小心看了一眼印玺上面的字,立即就跪下了,口中称道:“不知是太孙殿下,草民冒犯圣驾,罪该万死!”

“你不再看看手札,万一我是假的呢!”

“草民不敢怀疑殿下!”

“好了,既然不怀疑,就起来吧,我不喜欢别人给我下跪,折寿!”

“谢殿下!”宋康年战战兢兢起身,小心地坐在一旁。

朱由校偷瞄了一眼宋康年,心中暗笑:“活该你倒霉,今天撞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