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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三年的中秋节朱由校是在军营过的。

凤阳城外云集了各地赶来的五万明军,这个数字看起来很可观,只不过这些士兵大都衣衫褴褛,上至六十、下自十一二岁的各色人等混杂在一起,与其说是军队,实际上跟土匪没什么两样,要秩序没秩序,要纪律没纪律。

其实也不是没有能看的,那些将领亲卫就不一样了,他们个个身披罩甲,骑着高头大马,端的是威风凛凛。

朱由校花了三天时间,亲自到各个军营实地看了一圈,说是五万人,实际能有四万就不错了,就这还是抓了不少壮丁充数的结果,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都敢这么干,可想而知平日里这些将领吃空饷有多严重!

明末卫所制的弊病朱由校的心里明镜似的,但对于这种情况,他暂时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时机不到,想动卫所,估计就不是一个地方造反了。

凤阳府库被朱由校搜刮干净,全部犒赏了这些卫所兵,多少让这些土匪一样的卫所兵老实了不少。

八月十八,淮安方面传来消息,第五镇已经抵达淮安,朱由校本计划前往淮安与其汇合,但此刻却突然改了主意,他下令让第五镇休整三日,配合淮扬地区地方部队进攻镇江;而骑兵团将和汇集到凤阳的部队南下和州,与朱童蒙征集的“水师”汇合后进攻太平府,东西两路大军渡江后合击南京。

命令下达,各部队很快行动起来,为了加快速度,朱由校强行将凤阳附近的卫所兵进行了整编,老弱病残编为辎重兵,其余人混编成暂编第十镇,加上骑兵团共三万人“浩浩荡荡”开往和州。

朱纯臣起事之后也曾先后派兵进攻江北的和州、扬州等地,怎奈手下将领根本就是出工不出力,一遇抵抗便撤了回来,数次征伐均是无功,听闻朝廷出兵之后,叛军更是直接龟缩江南,再也不过长江。

暂编第十镇抵达和州的第二天,朱童蒙也从上游的安庆乘船而下,来到了和州面见朱由校。

朱童蒙带来了一支“水师”,有大小船只三百余艘,听起来很振奋人心,但当朱由校亲眼见过这支“水师”之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这不就是一些渔民和水贼吗,也能叫水师?!

朱由校全程黑着脸,朱童蒙跟随朱由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朱由校在想什么,可惜他也很无奈,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你尽力了!此非你之过也!有些人想坐收渔翁之利,朕会让他们后悔的!”

朱由校的语气很平和,但朱童蒙知道,越是如此,那帮人的下场就越惨!

上游陆续有船只靠岸,对面太平府的叛军却未有什么大动静,只是出来骚扰了几次,便不再出来了,任凭这些船只在和州码头进进出出,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傍晚时分,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进了和州城,直接进了朱由校的行宫,待了一刻钟之后,又行色匆匆离开了和州,策马朝西北而去。

休整五日,朱由校下令强渡长江。

说是强渡,对岸的叛军却龟缩在当涂城中,任由暂编第十镇顺利渡江。

而当骑兵团踏上江南的土地之时,当涂城的守军就杀了主将,降了!一共就坚持了两天!

整场战斗给人一种一拳打在空气上的感觉,起兵的时候口号喊的震天响,这怎么说降就降了?不应该死守城池,血战到底才对吗?战场形势愈发的诡异,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好是哪里不对。

当涂一下,暂编第十镇再无后顾之忧,直接朝着南京杀去。

就在暂编第十镇攻取当涂的同时,东面的镇江战场上,皇家新军第四镇与淮扬的地方部队也发起渡江战役,在丹徒城以西的高资镇附近登岸,然而他们就没西路军那么幸运了。

驻守丹徒城的是朱纯臣的死忠粉,同时也是一名悍将的田杰,此人算得上有勇有谋,又能与士卒同甘共苦,部下军队的战斗力远不是一般卫所兵能比的。

朱由校将东部战场的指挥权交给了卢象升,卢象升的能力没得说,这个决定看起来没什么,但实际却有个很大的问题,朱由校觉得卢象升可以胜任,第五镇将士也都服,但是卫所兵却不服,卢象升很难指挥动这些部队的将领,于是还没上岸,官军就乱了,卫所兵都想着抢军功和战利品,这一下就给了田杰机会。

田杰率部半渡而击,冲的快的卫所兵这下就遭了殃了,本来他们就没什么防护装备,而滩头又没什么可以掩护的地方,好多人直接被射成了筛子。

卫所兵损失惨重,立即开始溃败,结果又冲散了登岸的新军阵型,本来这帮新军就多是北方旱鸭子,一被冲散,很多人也怕了起来,跟着卫所兵往北岸撤。

卢象升脸色跟锅底一样黑,第一次带兵打仗,就出这么大的洋相,回去估计得被同学笑话死。

卢象升冷冰冰地下了命令:“传令,后退者杀无赦!”

宪兵队得了命令,立即乘坐小船赶了过去,用铜皮制作的大喇叭大声呼喊卢象升的命令,新军士兵都清楚宪兵和军纪是干什么的,听到喊话,赶忙都停了下来,并开始重新集结。

卫所兵就不行了,他们哪里知道这帮带着白色圆盔的人是干什么的,很多人根本不理会,继续向北岸划去。

宪兵队队员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搭弓射箭,专挑头目一箭一个,个个毙命,这一下才算震慑住逃跑的士兵。

“再说一遍,副帅有令,后退者杀无赦!”阎应元的嗓子都快喊哑了。

新军士兵对这些杀神级的宪兵队队员既敬又怕,他们都是平日的训练标兵,各项考核经常可以拿到满分,双份军饷吃小灶,但一执行起军纪那可比阎王还狠,新军成立以来,死在他们手里的违纪士兵有好几百人!

宪兵队的行动阻止了各部队的继续溃退,卢象升赶紧命各将领重新集结部队。

“这次务必做到齐头并进,相互配合,再敢冒进一律斩首,再有溃逃,后队斩前队!”

朱由校给新军制定的军纪相当严酷,可以说比戚家军的军纪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时代没有那些个革命信仰,不靠严酷的军纪根本练不出好兵。

这一次有了卢象升的严令,各部总算是有了点秩序,从运河沿岸征集来的几百艘大小船只载着一万多人再次向南岸冲去。

接近南岸,箭雨再次袭来。

新军士兵头戴圆铁盔、上身披板甲、手持等身松木盾,几乎没有伤亡,有几个倒霉蛋也不过是被射中了大腿而已。

卫所兵就比较惨了,身上披甲的不过半数,护盾更是什么都有,有的甚至拿个锅盖当护盾,结局可想而知,很多人两股战战,又要想着逃跑,可转身一看后面杀神一样的宪兵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

船只终于靠岸,各部开始下船,时值秋冬季枯水期,江边的滩涂地延伸很远,官军士兵只好一边顶着箭雨,一边在滩涂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往前冲锋,如此一来,伤亡明显增大了,第五镇也开始有人阵亡。

第五镇士兵实战次数远比上第四镇,尤其是如此烈度的战斗更是没经历过,面对惨烈的场面,很多人甚至忍不住吐了起来,有胆小者也跟着逡巡不前。

战场形势一时间又对官军不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