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点开，林思思的眼瞳顿时收缩。
空的标记已经在某处停了下来，只有微弱的移动，八成是已经和愚人众打起来了。
再不敢耽搁，林思思向着那处位置迅速降落。
只是刚一进入，林思思便看见了此处依旧数量不少的晶化骨髓，还有地上躺着的一片愚人众士兵的尸体。
“啧…没想到竟然还有第二处工厂…失策了。”
她直接唤出创生之弓，蔚蓝的双眸转瞬变为紫色冲入工厂深处。
一路上到处都是愚人众的尸体和血迹，这惨烈的战况足以证明空此时的愤怒。
从未见他杀过这么多人，而且这个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林思思不知道空还能在充满污秽的工厂里坚持多久。
一定要赶上啊。
…
另一边。
空奋力的将最后挡路的家伙踹至身后，一道雷光瞬息击中，那人在抽搐了几下后，再无声息。
派蒙害怕的看着周围，同样很担心空此时的状态。她泪眼婆娑的紧紧跟在空的身后，心里多么希望，思思会像从前一样从天而降，将快要失去理智的空救出去。
“先是那个女人…然后是你闯了进来，还真是纠缠不休。”
熟悉的嗓音悠然响起，散兵踏着步子从后方出现在空的身前，还是那张愤世嫉俗的俊俏面容，还是那身怪异的服饰。
空身上沾染着丝丝血迹，长剑一甩警惕的看着他。
散兵却完全不恼，笑容愈发明媚，
“真是有趣，才见面，就是一副要找我拼命的样子。”
“你们制造邪眼，泄露给反抗军！”空没理散兵那副悠哉的模样，即便深知那是因为实力差距而呈现的上位者姿态，也依然不准备退缩。
那些士兵被抽干了生命力而急速衰老的样子，那些咳出的鲜血，那些消逝的生命…
“哦~原来是在说这件事。你们似乎搞错了一点。我虽然站在这里，但也只是代为执行计划而已。主谋当然另有其人咯，不是很能干吗？尽情去找吧！”
散兵这充满戏谑的满是无所谓的态度，让还算正常的派蒙有些不太理解。
他是愚人众，愚人众的执行官都是坏人，肯定是在推卸责任！
可若真是这样…那散兵完全没必要费这么多口舌，为何不直接攻过来呢？
很久没有自己动过脑子的派蒙费力的想了好久，怎么都想不通其中的关键。而这时，散兵看着有些意识涣散的空，嘲讽的笑了。
“才这点[小事]就被激怒了？你好像变了嘛…变得不堪一击。”
空迷糊的神情一滞，转而变为了恼怒的瞪着前面那目露鄙夷的散兵。
“小事？你把那些人的生命当做什么了！”
愤怒的情绪被完全调动，此间不断凝聚的魔神怨念被这美味的情感刺激的不断蒸腾、翻涌，逐渐向着场地中央的空侵蚀而去。
散兵低声的笑了，笑的是那样开心。他不断用言语刺激着下方紫雾弥漫中开始摇晃的身影，妖艳的眼尾向下勾勒着灵魂暗影中悲戚的真心。
“...无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就如水中幻影，绚烂的同时就会带来毁灭。越是失去就越想得到，越是无能就越要挣扎！哈哈哈哈，这种闹剧还真是让人开心啊~”
空乘着暴怒想要冲上去，胸口却猛然钝痛，接着便传递到了四肢百骸，令他几乎窒息。
派蒙慌张的想要扶着他，可小小的身躯完全扛不住空的体重，只能徒劳的抓着他的肩膀摇晃着，呼唤着。
散兵张扬的笑意再也止不住，他狂笑着踱步走下高台，看着被侵蚀的痛苦匍匐的空，
“哈哈哈，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挣扎么？你那位伙伴呢？哦不，那可是你暗恋的人呢。[爱恋]啊，人类最无用最脆弱的情感。我真不明白，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在意的。”
空的双手努力的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还是失败。他近乎无意识的呢喃着，
“不许…这样说思思——”
喃喃低语被巨大的痛楚笼罩，空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也在同时，一支裹挟着雷暴和狂风的箭矢迅猛的向散兵面门而去，迅猛的破空之声连响三下，激荡着此处的污秽。
散兵神色一凛，迅速跳跃躲闪开了这道威慑性质的攻击，眼神带着愤恨和被打断施法的不耐。
“嘁...还是被你这女人找到了啊。”
他不打算再停留，转身就准备离开。本来就是替人擦屁股，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再替人打上一场。
可看见了空趴在地上伤情未知的林思思，哪能轻易放走他。随手扔出一道岩牢罩住了空和派蒙，又用风将前方闪身准备跑路的人偶拖了回来。
毫不留情的元素长鞭狠厉的将散兵摔在地上，一只冷漠的脚狠狠踏在了他胸膛之上，顿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林思思居高临下的看着再次被她压在身下的散兵，黛色的眼瞳中不带有任何情感。
她弯下腰，看着那双满是不甘的玻璃珠似的眼睛。樱唇微张，吐出的话语里带着和方才散兵如出一辙的戏谑。
“上次说过了吧，再碰到的时候，我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小人偶。”
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似的，散兵扭曲着表情用力将林思思的脚踝掰断，掌间带着澎湃的雷元素袭向上方。
仿若没有痛觉般，林思思随意的用折断的腿骨作为支撑，左手挡下攻击的同时，右腿带着死气用力将散兵再度踹回地面。
与不爱说谎的散兵类似，林思思此次也是打出了真火，一招一式都带着令生机涣散的死气，令还不完美的人偶的动作出现了致命的滞涩。
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散兵却没有任何畏惧的表情，疯了一般不管不顾的自残式攻击。若是还有幸存的士兵在这儿看着，定会恐惧的呼唤着“这是大人在深渊时的姿态！”
两人在这片不算大的场地间化为两道残影，不断的攻击着。可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双方都没有下死手，只是一股脑发泄似的互殴着。
坚固的岩牢中，派蒙趴在昏倒的空的身上，害怕又关切的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抨击之声。她很担心思思会不会也像空一样被影响，但努力的吸着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
激烈的打斗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散兵的体内已经凝聚了足以致命的死气。他的意识也开始涣散，体内那种努力抑制的情感冲破了束缚，扰乱了精神。
[好香…]
[是…生命的气息…]
[不能死…不能…想要…想要…]
[精纯的生命力——]
眼瞳失去焦距，散兵的攻击猛地停了下来。他将双手挡在胸前，身形略显佝偻的像是再抵抗着什么，这奇怪的姿态让对面的林思思也产生了诧异。
而就在下一秒，紫色的影子瞬息出现在林思思的身前，白皙的脸庞带着令人错愕的脆弱和欲念，狠狠咬在了少女暴露的颈上。
肌肤被不适合撕咬生肉的臼齿用力咬破，几乎是嘴唇与血液接触的瞬间，林思思本能的将体内的死气全数压制，只留带着生命力的鲜红被失去理智的人偶吸入口中。
这种伤势对她来说不值一提，痛楚也只是最初的一瞬。但…
如此近的距离，为什么没能躲开呢。
这是林思思此刻的想法。
而在血液被抽取的同时，和上次如出一辙的记忆碎片点点斑驳的传递到了林思思的脑海，还是那般不可捉摸，还是那般…痛苦。
只是这次，在碎片的末尾处，她看见了一个人影。
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在布满仪器、实验溶液和各种人体标本的空间里傲然站立。那人面容相当年轻，从外表来看，好像也就和达达利亚差不多大。
而记忆的视角，[我]是躺在手术台上，被插满管子和针筒的那一个。
随着记忆的消退，林思思恍然发觉，咬在脖颈处的人已经沉沉睡去。嘴角残留的血迹证明了刚才的一切并非幻梦。
她看着软倒在怀中的人偶，发觉自己的血液已经重新洗刷了对方体内被打入的死气，忽然有种荒唐的感觉。
…这算什么？
还打不打？现在下手算不算趁人之危？
而也在这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粉色身影优雅的走到近前，眼神里没有太多情绪，表情倒是和散兵如出一辙的戏谑。
“哎呀，看来不用我出马呀。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八重神子微笑看着坐在地上的林思思，至于散兵，她只是扫了一眼。
林思思想了几秒，忽然用风从八重神子怀中拿到了那枚雷神之心。而神子像是早有预料般，没有任何挣扎。
“愚人众在稻妻如今犯下的种种孽障，皆因这神之心而起。就算现在不给，日后也不会有消停日子。而我讨厌那个[女士]更多一些，还不如把东西给了这小人偶。”
林思思看着怀里面容安详的散兵，心里那点郁结也因为这一战而消退了些许。
或许小人偶有着无法磨灭的过错，但…也不能只惩罚他一个不是？
况且根据方才的记忆来看，这次散兵回去了，恐怕也会因为吸食了她的血液而再次被研究。
就把神之心给他玩几天好了，虽然这种畸形的愿望终究会迎来终结，但现在的话还是能安慰他一下的吧。
八重神子看着林思思平淡的面容，不由得笑出了声，
“看你刚才和他打的那样激烈，还以为你会顺势杀了他呢。结果后来却任由他吸取你的力量，真是搞不懂你们魔神啊。”
林思思把神之心放入了散兵的掌心，随后将他放在地上没有再管。之后快步走到空的身旁，撤掉岩牢一把抱起。一套动作之后，才回眸看向了神子。
“最开始我是想杀了他的，只是小人偶的求生欲望太强，让我犹豫了一秒，结果……不耽搁了，先回你的鸣神大社吧。”
八重神子看着自说自话带着伙伴飞走了的林思思，又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睡的香甜的散兵，叹息着摇了摇头。
……
“跟着我说，一二三，三二一，啊啊——，快一点。”
空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了头顶正俯视着自己的粉发女子，恍惚间还以为是思思，于是便神志不清的乖乖跟着念了一遍。
可等眼神恢复清明，他眯着眼睛仔细一看，顿时惊讶的扑腾坐了起来，
“八重神子？！”
被叫出名字的神子微笑颔首道，
“嗯嗯~不错不错，说明至少脑子目前还是没什么大碍的，嗯…”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清脆的在空耳边响起，
“哎，也只是目前，就怕以后战斗的时候忽然卡壳，多耽误事。”
空立刻扭头看向站在身边的林思思，看她笑的那样屑，内心一阵凌乱复杂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他是什么机器人吗！什么叫忽然卡壳！
见他能听明白好赖话，林思思这才放心的搓了搓那颗金色的毛茸茸脑袋。
神子看着他们的互动，抱着胳膊抿唇一笑，
“这可是好不容易捞回来的小家伙，要是坏了岂不可惜。”
一边的派蒙见空没有大碍的醒来，于是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看向神子，
“唔…从最开始就想问了，神子，你的言谈举止和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怎么完全不一样？”
“有吗？呵呵，那可能是因为屏退了其他巫女的缘故吧，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哦。”
空看着淡然自若的和派蒙聊起[人类研究学]的神子，眼神好奇的看着完好无损的林思思。她甚至换回了心海那套衣服。
“你们是怎么救下我的？和那个散兵打了一架？”
接着便上下检查着林思思的身上，确认完全没有伤口后才稍稍放下了心。
神子看着面不改色遮掩事实的林思思，也没有戳穿的意思。只是微笑着将思思按着散兵打的英勇事迹转述了一下。
看着对方快要维持不住的微笑，神子这才停住了话头，好笑的看着空和派蒙崇拜的看着林思思。
…
就在鸣神大社这边其乐融融之时，另一边早已醒来的散兵正带着手中那颗闪烁着光芒的神之心，乘着离开稻妻的船只上向后远远眺望。
醒来时的惊惧，察觉到口中血腥气的愤怒，以及…对于她没有阻拦没有下杀手的些许不解。
“呵…权柄所带来的慈悲天性么…无聊…”
他这么说着，攥紧了掌心那枚向往了数百年的神之心，可胸膛的空荡却没有被丝毫填补。
本能的拒绝去思考其中缘由，散兵收回视线压低帽檐，毫不留恋的走回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