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阿爹怎么样了？”许常富见许家阿奶出来倒水，急忙问道。
许家阿奶愁苦道：“上了药，这会儿躺着呢，你们进去瞧瞧他吧。”
许知遥没等许家阿奶说完，人已经从许常明怀里跳了下去，往许家阿爷屋里跑去：“阿爷，您疼不疼啊？”
许家阿爷见许知遥红着眼眶，坐起身来，安抚道：“你陪阿爷说说话就不疼了。”
话落，许常富一家也进屋了，几人关切的询问，只许青桔站在一侧，半晌没说话，等到屋里安静下来，许青桔才跪在许家阿爷床前：“阿爷，对不起。”
许家阿爷打量着许青桔倔强的神色，半晌才道：“明知是错，为何还要去做？”
许青桔没说话，只是垂了垂头。
许家阿爷也没非要一个答案，又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许青桔缓缓道：“腊八那天，彭家垭有个妇人，想让她女儿进工坊做事，事发之后就找上了我。”
许家阿爷听罢，沉默了一瞬，才痛心道：“你不信任我们？”
许青桔抬起头，看看许家阿爷，又看了看屋里的人，几人了然，几人疑惑，许青桔叹了口气，才道：“阿爷，我并非不信任家里人，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怕我们？”许家阿爷惊讶道。
许青桔顿了顿，看着许家阿爷直言道：“若我告诉了你们，你们肯定会找上门去，讨个说法，或许会觉得彭西来做出这种事，不值得托付终生，犹豫着要不要退亲，但彭西来跪在你们面前，说他只是一时糊涂，彭家也保证会把那个姑娘送走，你们便会彻底绝了退亲的念头，因为这对于男子来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风流韵事，远远不到要退亲的地步。”
许青桔说着，又看向张氏：“阿娘会劝我，他只是不懂事，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但我不愿，错的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忍耐，要原谅？只因为他是个男的吗？与其站在你们所有人的对立面，不如我自己把事情解决了。”
许家阿爷还没开口，张氏已经绷不住了，哭着质问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是你阿娘，我怎么会站在你的对立面？我肯定是想着你好的啊。”
“那阿娘会因为这件事，找上彭家，跟他们退亲吗？”许青桔笑了笑，认真的问道。
目光清清冷冷的落在张氏身上，张氏却觉得有些灼人：“退了亲的女子有什么好下场，青桔你不是不知道，阿娘不愿意你过那种被人指指点点永远低人一头的日子，阿娘错了吗？”
许青桔对上张氏含泪的双眼，缓和了语气：“阿娘没有错，只是我们在观念上存在本质上的差别，我不愿意为您妥协，您也无法接纳我的想法。我承认阿娘的出发点是为我好，只是我接受不了，对不起。”
许常富觉得脑子转不过来了，看着张氏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这事儿不是彭家的错吗？怎么又变成青桔的错了？”
张氏视线落到许常富身上，满是无助，许常富从未见过张氏这般模样。
哪怕是中秋时，和许青柠的那场矛盾，张氏最后都维持了自己的体面，可是这会儿，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垮了，一碰就会永远倒下去一般。
许青桔轻叹：“阿爹，我初九那天，去找了彭家阿爷，当时他们家正商议要把人送走的事情，彭家阿爷不愿意跟我们家闹得不愉快，更何况娶了我进门对整个彭家都有好处。”
“但我告诉他，若是他们主动上门退亲，只要事成，我就给他们两千两银子，到时候，不管是去县里还是别处，他们一家都能过得很好，我还跟他们保证，只要他们愿意退亲，我们家往后也不会找他们麻烦，彭家阿爷有些犹豫，但他几个儿子都答应了，至于彭西来，他半点话都说不上。”
“阿娘应该是看到我动了家里的银子，猜到了吧？”
许常富苦笑着看向许青桔：“我和你阿娘就这么失职吗？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们商量，自己去办了，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可有想过后果？”
许青桔反问道：“阿爹，谁会相信呢？一个未婚的姑娘，拿着银子让犯了错的未婚夫上门退亲。”
张氏忽然伸手捶着许常富，一拳接着一拳，伴着哭喊：“我们到底是怎么当爹娘啊？青柠恨我们，青桔不信我们，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啊？”
一声声质问响起，许常富的头也越垂越低，许青柠看着激动的张氏，手伸到的半空，又收了回去。
许家阿奶叹了口气，把许青桔从地上拉起来：“地上凉，起来吧。”
“谢谢阿奶。”许青桔顺着许家阿奶的力道站起来，腿麻了，有些难受，许家阿奶让人坐着，帮许青桔揉着膝盖。
许青桔怔怔的看着许家阿奶，许家阿奶笑了笑：“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时间过的真快，感觉昨天你们还在我眼前要背要抱的，现在不成了，你比阿奶都高了，阿奶是背不动你咯。”
“阿奶。”许青桔觉得有些心酸，轻轻叫了一声。
许家阿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道：“你还不会叫阿爹阿娘的时候，就会叫阿奶了，你小时候身子弱，叫人的时候声音也小，我稍不注意，就听不见，可惜那时候家里事多，人忙得很，也没那没多精力放在你身上。”
许青桔摇摇头：“阿奶已经在我身上花了很多精力了，照顾我本就不是阿奶的责任。”
许常富在听见许青桔这话，全身一震，双手无力的垂落在身侧，张氏打累了，被柳氏扶到了椅子上坐着，又叫了许酒过去把脉。
“没什么问题。”许酒轻声道，柳氏这才松了口气，想劝慰两句，却又发现无从说起，只得拿了手帕递给张氏。
“阿爹，您没事吧？”屋外传来许常乐担忧又急切的问候，许家阿爷回了神，应了一声，屋里的说话声就这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