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成到了扬州,直接去了李玉晴的住处。
他是不可能进到扬州城去的,如今想来,也只有姑母处比较安全了。
李玉晴早就接到了李景成带着药材大夫来扬州城的消息,只是知道他第一时间没去扬州城外安稳民心,竟是来了自己这里,心中不悦,面上也带了出来。
“你如今来扬州,你父皇可是如何交代你的?”
“父皇命我驻扎在扬州城外,每日上城墙宣读父皇的亲笔书信。”李景成见姑姑一脸不悦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回道。
“竟是领了圣命,为何又来了我这里?”
“儿…儿…”李景成脸色发白,话都说不利索了。
倒是叫李玉晴心中一软,哎,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你远道而来,就在姑姑这好生歇息一番,将你父皇的亲笔书信给我,我替你去城墙上。”
李景成听闻这话,眼前一亮,忙不迭的将书信递了过去。
李玉晴接了书信就准备人马往扬州去了,这些日子她倒是想去,只是被众人眼泪汪汪的拦住了。
如今总算是有个名头。
很显然,皇室的态度以及那长长的看不到头的药材车队,还有那些远道而来的大夫们,都给扬州城的百姓们吃了一颗安心丸。
“殿下,您万不可进城,程大人下了死令,若是殿下进了这扬州城,下臣们怕是都要回家蹲着了!”
“殿下千金之躯,如今的扬州城确实不能进啊!”
“殿下在城墙上已然是危险至极了!就算是天下百姓都能理解殿下的心意的!”
李玉晴跟扬州城的官员们,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大家都戴着口罩,只她刚刚表达出想进城的想法,就被众人极力劝阻了。
她也只能作罢了,只是心中不仅担忧扬州百姓,还很担忧程尚之。
“程大人如今可还好?”她充满关心的语气令那些扬州城的官员都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
“程大人前些时日高烧的厉害,这两日稳定了下来,如今药方子已经研制出了,也拿人试了药,只要药材足够,想必程大人是能挺过这一关的。”
这些人也没说谎,至于大人已经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好几日了,这事就没必要叫殿下知晓了,平白让殿下担心,若是殿下知道了这个消息,说不得硬要闯进城中。
“也好,如今本宫就驻扎在这城墙外,城内有何短缺的记得跟本宫说,本宫会尽力调度的!”
李玉晴已经打定主意将李景成的任务揽在自己身上了,至于将李景成喊来,李玉晴没想过。
她毕竟只是个姑姑,李景成身份比起她来更尊贵些。李景成来扬州第一件事情不是去完成他的使命,而是去拜访了她,说明他心中是不太愿意来这一趟,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去做那些讨嫌的事情呢。
至于李景成的做法会不会引得文成帝的不满,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这世上总不能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吧,天家的孩子,若是承担不起责任,那就在富贵窝养子吧,大月也不是养不起。
她没有责任也没必要去硬逼着李景成成长起来,那不是她的责任。
就这样,李玉晴在扬州城外驻扎了下来,这消息传回上京,文成帝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萧尚书也在心中暗骂蠢货!
源源不断的粮食跟药材每日从城墙吊进去,如此也算是吊住了扬州城满城百姓的性命了。
还好药方已经研制出来了,程尚之这会身体也开始好转了,那些疫区百姓们也有那好转了的,又划分了一个区域,给那些好转了些的百姓们住了进去。
就算是如此,时疫刚开始的时候来势汹汹,已经让许多百姓丢了性命,又有许多人害怕住进疫区,竟然私下隐瞒发热的消息,如此又多了许多亡魂。
还是周都督杀了几个隐瞒不报的百姓,才镇住了他们,如此疫情才将将算是控制住了。
许多大户人家最开始也不愿意配合,最后没办法,那些大户人家自家派出下人修了隔离的屋子,将自家发热的有异样的家人移了进去。
不移没有办法,扬州城这段时间死的人,太多太多了,染了时疫死的,被周督导杀的,他们甚至在鼻尖闻到的空气中都全是那种死亡的味道。
如此强压之下,便是内心再有不满的人家,也不敢有异议了。
没见崔家刘家主事人都被杀了吗,那可是传承千年的世家,便是太祖皇帝在时,也没敢杀干净。
如今那些世家,除了后院的妇孺之外,哪还看的到成年男丁?
便是那些世家的下人们,也都派去隔离区做工了。
天气开始热了起来的时候,扬州城封了几个月的城门,终于,打开了。
只是这会还不许人进出,只是那些送日常所需物资的车马可以进去之外。
程尚之倒是亲自来见了李玉晴一面。
李玉晴见着眼前两颊消瘦,面容有些佝偻的程尚之,鼻子一酸,竟是当场洒泪了。
“程大人,受苦了!”这些日子的不安与焦急,这会终于是安定下来了一些。
“下臣好歹捡回了一条命,只可惜这扬州城,死了太多太多人。”
怕引起恐慌,扬州城百姓的死亡数字是没有对外透漏的,便是李玉晴都不知晓。
可是这城中每日焚尸的浓烟,李玉晴在城外都能看得见。
日日都能看见,日日都能听见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日日都能梦见那数不尽的冤魂在哭叫。
李玉晴只觉得程尚之消瘦,殊不知在程尚之的眼中,长公主殿下也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了。
“殿下莫哭了,都好起来了,如今疫情已经将将能控制住了,许多人都已经康复回家了,如今扬州城中已经有人开始出门做工了,想来用不了多久,扬州就能完全恢复了。”
程尚之没说完的话是,等到那些还能救的人康复了之后,等到那些救不了的人死绝了之后,整个扬州城就能解封了。
只这话太过残忍,他又哪敢说出口?
“还好,还好在天热之前,将这疫情控制住了,不然…”李玉晴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语气中有一丝的庆幸。
若是天气热了,城中时疫还未有缓解,那这扬州城,怕是真的要成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