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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被押回看守所,我已经彻底萎靡了下来,之前的张警官也过来看了我两次,但我拒绝跟任何人沟通。

张警官似乎看出了我想拖延时间的意图,于是便打开铁栅坐到了我的对面,我抱着自己的双腿,余光看见他将警帽摘了下来,在我诧异的目中,他又将警服褪去。

我终于抬起了头,以为嫉恶如仇的他失去了耐心想要打我,不过挨一顿打也好,因为我自不量力的要去挑战向晨,不仅害了自己,还把卓美的股份也弄丢了,如此平凡的我,凭着一腔热血自负的想要帮助每个人,到头来不过是让自己受罪,让父母担忧,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卓美,更对不起简薇。

这一刻,我突然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脑海里交映着彼时与此时两段人生。原来临死前所回望的画面,真的会像老电影那样,黑白的,斑驳的。但画面里的每一种表情都如刀削一般刻在我的神经上。

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将我投送到第一次上班的情景,我看见一张如我现在一模一样的脸庞,年轻且稚气十足。那张脸上缺少热情,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沉默不说话的孩子多么渴望如今也沉默不能说话的女孩。

又是一声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画面扭转,那张年轻的脸庞在上海已然褪去了稚气。还是相同的年纪,相同的渴望,却是不一样的女孩。

我终于哭了出来,干哑的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是被内心的悲伤堵住了喉咙。回望自己的这一路,我知道所有答案,但我偏偏又是个不会解题过程的人,凭靠着苍白的情感经历,我用答案来搭建一个过程。可只有空洞的十三年,才知道我有多想对一个人好,但是错了,全他妈错了!

回到过去,所有人都认为金钱才是最大的财富,可对于我而言,懂得如何正确的去爱一个人,才是我得到的最大财富。但我此刻并不在为爱情痛哭,我是在为这份迟来的成长痛哭,因为十三年后的我,终于在十三年前找到了和煦的阳光,可这十三年间的所有风雨也汇聚到一起,让我一次性承受。

这就是糟蹋了光阴的代价吗?

我嗅到一缕烟味,是张警官坐在我的身旁。他望着对面的墙壁,眼神非常空洞,如果不是对面还放着他的警服,我甚至以为他是我的狱友。

张警官弹了弹烟灰,抱着胳膊对我问道:“你认识一个叫周剑锋的人吗?”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重重的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星仿佛要燃尽他心里的悲痛,张警官说:“周剑锋曾是我的学生,也是我所有学生中最特殊的一个。他不想当刑警,只想做个民警,还用最不羁的态度说过一句让我至今都震耳欲聋的话。”

“他说,老师啊,这个世界上的坏人一定会越来越少,所以他要把自己所学,所坚持的正义,回馈给老百姓。”

我把头埋进膝盖,静静的听他诉说,可张警官却停止了追忆,缓缓说道。

“你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他的话像是一座横跨时间的桥梁,我站在上面看见桥下的水面上渐渐的出现一张模糊的面庞。不等我询问,张警官用颤抖的嗓音说道:“我学生在前不久,殉职了。”

我张了张嘴,难以置信。但张警官直视我的眼睛,说道:“你曾在苏州从河里救过一个人。送你回去的那个民警,就是我的学生,周剑锋。”

“他跟我提到过你,一个做好事都不愿意留名的人,那天晚上他还跟我说,老师你看,这个世界上好人有这么多,我们做警察的更应该要有舍己为人的精神。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散发着身为一名警察的耀眼光辉。”

那是我准备离开苏州前的夜晚,也是遇见简薇的夜晚,那个夜晚是个华丽的开场,但似乎很多人的结局都配不上那一晚的独有的浪漫。

深吸一口,我也被张警官的情绪感染,问道:“他是怎么殉职的?”

“他救了四个落水的孩子,但却被冰寒刺骨的河水永远的吞没了。”

稍微沉默了一下后,我回道:“河水永远吞没不了他身为警察的光辉。”

“是的,他活在我的心里,更活在那四个家庭的心里,可是。。。他会知道吗?那个他口中的好人,即将要活在监狱里吗?!”

在我愧疚的低下头时,张警官的声音愈发的洪亮:“我要亲手去抓我学生口中的好人!你可懂我现在的心情?我把警服脱了,是为了让自己能以一名老师的身份,替我已故的学生来劝诫你,我希望你可以找回曾是好人的自己。”

张警官说完,拿起警服与警帽便走了出去。刺耳的铁栅声回荡在我耳畔,犹如他刚刚的话语,深深的扎穿了我的耳膜。

我终于知道张警官来此的目的了,他希望我能坦白自己的罪行,只有这样我才能从忏悔中做回好人,也兑现了他学生的那句“这个世界上的坏人一定会越来越少。”

但我真的是坏人吗?

我望向不远处的铁栅,觉得它像我以前办公室的落地窗户,彼时的我认为是玻璃将天空分割成一块一块,像极了囚禁我的监狱。但此刻,我才明白,原来这里是看不见天空的。

现在回望过去,那时候囚禁我的哪是什么监狱,不过是自己的愚钝,而如今的我,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没有一把可以走出去的钥匙。

我人生的锁孔,也终究被自己错误的行为填满,以至于谁都无法成为解放我的钥匙。

“钥匙。。。”我喃喃自语。

“。。。”

“钥匙?”

我突然对于这个名词升起了一种莫名的疑惑,似乎有一件极不合理的事情。我倚靠在身后的墙上,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在了铁栅上的锁孔上。

凝视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钥匙升起疑虑,而越是想不通,我就越想琢磨,以至于走到了铁栅旁边。

我的行为引起了值班警察的注意,在我的手摸向锁孔的时候,值班警察也走到我跟前,他先是警惕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伸手拽了拽铁栅,确认锁好以后,他指了指我身后,说道:“别搞小动作,坐回去。”

我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没钥匙,打不开门吧?”

这句话之后,我和值班警察都愣住了,只是他的警告声让我没法专心思考,我赶紧退了回去,坐下后,我看着值班警察站在铁栅外仍然警惕的看着我,我喃喃自语道。

“我没钥匙,出不去,他没钥匙,进不来。”

“。。。”

“那他妈崇井是怎么进我出租屋的?!他进不去,怎么断定床底下没吉他的?他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片刻的抓狂后,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掰着自己的手指自言自语道:“一,崇井肯定没进我出租屋,二,崇井事先肯定不知道股权书在吉他里,三,崇井也肯定不会害我。。。”

我饶了绕头发,又重新掰起手指头:“第一,陈景明是第二个知道股权书在吉他里的,第二,崇井是第三个知道,第四,不对,第三。。。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当我一二三四都数不好的时候,米彩的身影突然出现我的脑海里,算上她,真正意义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刚好四个,可是她不可能知道我的股权书藏在哪里,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崇井撒谎呢?

我将整件事情在脑子里捋了一遍又一遍,可无论怎么捋都觉得这中间缺少了一环,我把问题又重新剖析了一遍,自问道:“如果现在进来的人不是我,是崇井,那我此刻最想做的事是什么?铁定是把崇井捞出来啊,那我想捞他出来,是不是得让苗岳琴出马?”

“那反过来,现在他想捞我出来,得让谁出马?”

“可我身边哪有像苗岳琴这么厉害的人啊?”

我拍了拍脑门,觉得自己分析的方向还是不对,因为即使是他进来了,我找苗岳琴,也不需要撒谎才对啊,我又自问道:“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这小子也就在梦幻谷找沈梦的时候,才干过。。。”

我想到一半,立刻眯起了双眼:“他难道是想让我找简薇?!”

我赶紧摇了摇头:“卓美的股份就算丢了,也不会对简薇造成任何损失,所以我更不可能去找她。”

想到这里,我再次陷进一条死胡同里,疲乏将我缠绕,但解不开的困惑又像一桶桶冰水不断的朝我泼来,让我在恍惚与清醒中交替。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我终于还是没能抵挡身体上疲乏,睡了过去。

我看不到时间,所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我睡的很浅,甚至连周遭的声音都可以听的很清楚,我就在这样的状态中,梦见了很多画面。这些画面凌乱不堪,但无一不刺痛着我,以至于当我睁开潮湿的双眼后,仍觉得自己身处在那些画面里。

又放空了一会自己后,我沉浸在刚才的梦境里,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于是便不想再沉默下去了,我敲了敲铁栅,喊来了看守所里的人,告诉他们我要见张岩张警官。

。。。

与我所想的一样,即使今天是年三十,张警官在得知我要见他的时候,也很快就过来了。我们隔着铁栅相视了一眼,他五官硬朗,眉宇间还夹杂着来时的风雪。而我虽然憔悴,但此刻的双眼中,也不再混浊。

率先开口说话的人是我:“去审讯室,还是就在这里?”

“想通了?”

我摇了摇头对他说道:“张警官,有两个问题是我们各自都需要弄清楚的,第一个问题,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违法就必然是坏人。”

“我认同,所以第二个问题,是我自己需要弄清楚的,我要见一个叫做陈景明的人,他能告诉我,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张警官还未开口,我便继续说道:“我们一起见这个人吧。”

他答应了我的诉求,在等待陈景明的过程中,我又一次走到刚刚睡着的那个地方,盘腿坐下后,我将那些破碎的梦境回想了一遍。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因为梦里所发生的,正是在我来到苏州后所经历的。

我拥有了一个本该美好的开头,可在我不断地推开身边人后,梦里便出现了裂痕,所以这些裂痕不正是被我生生掰裂而成的吗?直到我醒来的那一刻,看见布满裂痕的自己,才有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想。

而见陈景明,便是要印证我的这个猜想。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张警官再次出现在铁栅外,他没有多余的言语,直接把我带到了之前见陈景明的地方。

我们仨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得到张警官的同意后,我坐到了陈景明的对面。相较于数个小时前的见面,我此刻虽然仍旧紧张,但不同的是,此时,我在追寻一个答案。

“陈经理,你应该没有去找于杰的打算吧。”虽然是一句疑问句,但我几乎是用陈述句的语气问出。

陈景明点了点头,我又问道:“那现在谁又能帮我呢?”

“没有人!”陈景明的语气让张警官感到疑惑,以至于他在我们两个人中间来回看了数眼,但我却从陈景明激动的语气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我攥了攥拳头,为了万无一失,再次问道:“你说我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陈夕,好人坏人在你一念之间,这是米总给你的选择题。”

“她倒真是个追求纯粹的女人啊。”我想起最后一次与米彩见面,还是在我那间出租屋里,时隔半年之久,我也是该好好的跟她说上一句对不起了,想至此,我又开口说道:“陈经理,帮我做两件事吧,告诉米总,我陈夕真挚的向她道歉,不该把卓美百货当作我处理私人感情的战场。这句道歉迟到了半年,希望她不会介意。”

“好!”陈景明笑了笑,这抹笑容里,充满长辈看见迷途知返的晚辈那种欣慰,我也回应了他一抹充满歉意的笑容,与此同时,陈景明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收回笑容,我挺直了腰杆,将目光落在张警官的身上,这一刻他眉宇间的英气不再让我感到畏惧,反而像是一道曙光,让我看清了自己是个好人。

“陈经理,帮我联系一下简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