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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清了清嗓子,笑吟吟道:“抱歉让各位久等了,不过你们放心,医馆事宜皆已准备完毕,待元宵之后即可开张。”

说完还不忘举起爪子指了指隔壁,顺便给自家医馆打了个广告,“喏,就是这里了,到时候还请各位过来凑凑热闹,多多宣传。凡是当日前来捧场的乡亲,每个人都可以领取一份小礼物,免费的哦。”

这话一出,现场气氛顿时越发高涨,个个拍着胸脯义薄云天。

“杜神医的面子,那是必须要给的。”

“就是就是,到了那日我一定提前上香拜佛,斋戒沐浴,把自己洗得香喷喷才出现!”

“还有我还有我,我家别的不多,就是人多,上到八十老母,下到三岁小崽子,保证一个不落……”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本来安静排队的酒楼门前,霎时间如同沸腾了的八宝粥,咕噜咕噜地冒着口水泡。

酒楼伙计见状,扭头就往屋里跑。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身形富态、长相精明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视线先是往杜若身上一扫,很快转向了她后边的江漓,眼睛亮了亮。

“哎呀呀,原来是江大人跟杜神医伉俪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男人朝江漓拱了拱手,笑容热切,“宁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江漓倒是没摆什么官架子,“不必多礼,我们夫妻只是顺道过来用饭,并无公务在身,寻常对待即可。”

宁掌柜哈哈大笑,“江大人这话可就见外了啊,您不光是我们慕云馆的贵客,而且还是地地道道的自家人,宁某岂能寻常待之?若是让我们东家知道了,还不剥了我的皮给二位下酒。”

自己人?东家?

江漓跟杜若对视一眼,都满心迷惑。

杜若不解地问:“何出此言?”

宁掌柜张了张口,余光瞥到一旁看热闹的民众,又转了话头,只热情地把两口子迎入酒楼。

进了最好的包间,还叫人送上了满满一大桌子好酒好菜,并亲自陪坐。

态度简直殷勤得不像话。

夫妻俩却只是干看着,没有动筷。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位宁掌柜笑得贱兮兮跟个舔狗似的,别是有什么无理所求吧?毕竟江漓怎么说也是个六品武官,多少有点子实权在身。

杜若甚至还偷偷让系统检测了一下,看饭菜里有没有下毒。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出来行走江湖,谨慎点总没错的。

“哈哈哈,江大人,杜神医,这都是本店的招牌菜,您二位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见两人正襟危坐,半点没有开吃的迹象,宁掌柜赶忙招呼。

江漓直接开门见山,“贵东家是谁?”

宁掌柜笑容一呆,“江大人不知道?”

江漓挑眉,“怎么我应该知道么?”

宁掌柜:“……”

敢情搞了半天讨好了个寂寞,人家还蒙在鼓里呢,怪不得看他的眼神不对,跟防贼似的。

“怪我怪我,没把话说清楚。”宁掌柜一拍脑门儿,先是起身过去把门给关了,然后接着坐回来挑明原委,“江大人跟杜神医初来乍到,所以对凤阳府还不熟悉。说起这慕云馆的东家啊,全府城就没有不知道的,人称玉面小霸王,有钱有颜有品味还有眼光的苏二公子——苏慕是也。”

原来是他啊!

江漓跟杜若恍然大悟。

那就不奇怪了,慕云馆是苏慕的产业,江漓又是苏慕的表兄,再加上两口子一个朝廷命官一个大神医,多重身份叠加之下,这位宁掌柜自然会对他们客气有加。

夫妻俩终于放下了心头顾虑,随意寒暄了几句,这才有心思关注起那一桌子的吃喝来。

不过实在太多了。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反正还没动筷子,杜若便提议撤走大部分,只留三菜一汤就好。

开始宁掌柜怎么也不同意,甚至抬出苏慕那尊大佛,说什么万一让东家知道他怠慢了贵客,定会扣他工钱啥的。

后来见杜若坚持,也只能听从。

然后极尽夸张地把杜若歌功颂德了一番,说她不光医术高明,而且贤良淑德、勤俭节约,乃世间女子之典范也。

还不忘带上江漓,“江大人有妻如此,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江漓点点头,一点也不虚心,“是,我家夫人很好的。”

杜若被闹了个大红脸,忍不住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男人一脚,提醒他注意言辞。

哪有人这么厚脸皮子的?也不怕外人笑话。

小半个时辰之后,夫妻俩吃饱喝足,准备打道回府。

临走时结账,宁掌柜死活不肯收,急得脸红脖子粗的,看他那样儿,感觉下一刻就要哭了出来。

不过一两多银子的事,小两口也懒得争执,便随他去了。

宁掌柜亲自将人送出门。

正是饭点儿,门口依旧排着长长的队,见江漓跟杜若出来,少不了又是一通问候跟热闹。

两人好不容易挤出人群,逃也似地坐上马车,朝着黄龙洞疾驰而去。

酒楼门前的喧嚣也渐渐平息。

没人留意到,距离酒楼不远处的那棵大槐树后面,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一颗脑袋。

约莫十七八岁,看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厮。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那小厮才收回视线,转头望了望慕云馆,又望了望隔壁的医馆。

跟着一咬牙,撒腿就跑。

沿着情人湖一路狂奔,拐过两条长街,再穿过一道暗巷,没多久就到了一座阔气的府邸前。

然后麻溜地从侧门窜了进去,径直来到了东跨院。

东跨院的正屋里,苏锦绣正端着一碗汤药,苦口婆心地劝儿子沈京斌。

“斌儿,听话,乖乖把药喝了,不喝伤怎么能好呢?”

沈京斌斜靠在床头,双眼呆滞,脸色灰败,不说话也不喝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苏锦绣还待再劝。

沈京斌忽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抬起手,暴躁地打翻了她手上的药碗。

啪,碗碎了,药泼了。

一股沁入心脾的苦味在屋里弥漫开来,越发令人心情压抑。

“哎呀世子,您怎么又发脾气了?您这样,叫王妃心里多难过啊……”一旁的尚春赶紧命丫鬟收拾地上的狼藉,一边“心疼”地抹着眼角。

苏锦绣闭了闭眼,无助跟悲凉涌上心头。

这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两个多月前斌儿被禹王割了舌头打断腿之后,斌儿的人生就彻底毁了。

说不了话,走不了路,连酸甜苦辣都尝不出来。

他的性子变得越来越暴戾,动不动就使性子,也不肯配合治疗。

因为再怎么治,他的舌头、他的腿都再也长不出来了……

这一切,都是江家那几个小畜生的错!

要不是江漓抢了斌儿的功劳,要不是江湛赢了县案首的赌约,要不是杜氏那个小贱人逼人太甚,非要吉郡王府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拿出三万两银子来,斌儿也不会铤而走险,到禹王面前献美。

最终落得了这样凄惨的下场。

江漓,江湛,还有杜氏,你们等着,迟早有一日,本王妃要你们血债血偿!

苏锦绣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底的悲愤,吩咐道:“去,让厨房再熬一碗端来。”

丫鬟应了声,掀开珍珠帘子快步走了出去。

“王妃,问柳回来了,说有事禀报。”

门外响起婆子的声音。

苏锦绣皱了皱眉,先是低声安抚了儿子几句,然后朝尚春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来到了院子里。

“说吧,探听到了什么?”苏锦绣睨着跪在地上的小厮,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