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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溟盯着小月看了许久,便叫人将她送走了,至于有没有采纳她的计划,却始终没有明说。

晨昏殿内,沈溪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因为高烧,连梦里都不安稳,半梦半醒间仿佛看到苍溟朝自己走来,捏着她的唇灌下一大碗药。

药味太苦,苦得她浑身发颤,又很快再次昏睡。

这一次直到天亮才醒,睁开眼睛时只觉浑身酸痛,好像被马车反反复复碾了几遍。沈溪闷哼一声彻底清醒,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身子——

衣裳是完整的,没有被揉皱,身上也没多出新的痕迹,最重要的是,身下那种难以启齿的痛减轻了不少,显然没有再经折磨。

她略微松一口气,这才巡视四周,确定苍溟不在后赶紧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步履蹒跚地往外走。

虽然身下的痛意减轻不少,但因为这几日的折腾,身上仍疼得厉害,短短十几步路的距离,她愣是走了好半天。

然而等走到门口,才发现殿门根本打不开。

沈溪愣了愣,不死心地又试两次后,她一股怒气涌起,咬着牙从屋里敲门:“放我出去!有人吗?快放我出去!”

她的嗓子因为高烧变得沙哑,一字一句如同哽咽,门外的守卫连忙安慰:“幽妃娘娘莫怕,幽主是怕您身子还未养好就乱走会落下病根,这才吩咐我们将门锁起……”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沈溪浑身乏力,全靠着一股气不住敲门,显然已经听不进守卫的话。

守卫们为难的对视一眼,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苍溟已经出现在殿门前。

二人如蒙大赦,赶紧上前请示苍溟。

苍溟扫了二人一眼,直接开了门,还在敲门的沈溪因为惯性往前倒,径直朝苍溟倒去,苍溟顺势抬手,她猝不及防倒在他的胸膛上。

当灼热的气息传来,沈溪脸色一变,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猛地后退。

苍溟倒不在意她脸上的厌恶,两只脚都迈进门槛后,就直接将门从背后关上了。

“你、你想干什么?”沈溪警惕地后退,心下慌乱不已。

苍溟轻描淡写地与她对视:“本座想做什么,你不知道?”

沈溪脸色一白。

苍溟却直接越过她到桌边坐下,还不急不慢地朝她招招手:“过来,吃饭。”

沈溪死死攥着衣裙,这才发现他还端了一碗白粥……难怪当时自己倒向他时,他会突然抬起双手。

“还不过来?”苍溟见她迟迟不动,平静地又问一句。

沈溪嗓子干涩,与他对视许久后终于恢复平静:“放我出去。”

“你去哪?”苍溟反问。

“祭生阁。”

沈溪此言一出,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苍溟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再抬眸眼底波光流转,竟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妖异:“小古板,你真当本座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不寻死,就不会找绵绵麻烦,”沈溪看着他的眼睛,尽管心生怯意却还是冷静对峙,“我已经做到了。”

“你现在执意要去祭生阁,难道不是寻死?”苍溟慢悠悠地搅着碗里的粥,视线却未曾从她脸上移开。

沈溪也是一样:“不是,我只是在尽一个祭品的本分。”

“祭品的本分,”苍溟重复一遍,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好一个祭品的本分,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本座的妃嫔,而不是什么祭品?”

“没有拜天书,就不算成婚。”沈溪搬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所以你那日并非不舒服,而是为了不与本座拜天书才故意装病。”

他语气没有起伏,气势却强得惊人,叫人连看一眼都会心生恐惧。沈溪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却也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露怯。

为了沈家的声誉,为了自己的尊严,她必须为自己争取到‘死’的资格。

大殿之内又一次陷入沉默,永远昏暗的光线不会流转,仿佛时间也跟着静止。沈溪虚弱得厉害,只是站了片刻就开始出汗,等到苍溟又一次看过来时,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衫。

“粥冷了,过来。”苍溟缓缓开口。

他竟独断地结束了刚才的话题。

沈溪眉头皱了一下,还在坚持:“放我去祭生阁。”

“就这么想死?”苍溟语气不明。

沈溪沉默了。

她不想死,可如今已经行至绝境,唯有一死方可保全身后名。

“好,”苍溟又一次沉默之后薄唇轻启,“但在做祭品之前,先把粥吃了。”

沈溪怀疑地看着他,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天书是圣物,病秧子可不配做它的祭品。”苍溟勾唇,语气竟有一分哄劝的意味,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滔天的怒火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此刻的他只想哄对面那个小兔子赶紧吃饭,毕竟他搅得太勤,粥已经有些冷了。

然而沈溪见他这副样子,愈发觉得有阴谋,于是近乎执拗地站在原地不动。

碗里的粥渐渐凝固,苍溟的耐心也渐渐消失:“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听本座的话乖乖吃饭,等祭祀那日本座自会带你去祭坛,二是这样犟着,这辈子都别再想做什么劳什子的祭品。”

沈溪愣了愣,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苍溟也不着急听她的答案,只是自顾自地垂眸搅粥,略尝一口确定真的冷了后,便将手贴在碗外,往内里输送一些热气,直到白粥重新温热才停下。

静止一样的宫殿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连一呼一吸都变得清晰且缓慢。

苍溟在心里默数三个数,再抬头时,沈溪已经来到了面前。

“要本座喂吗?”他愉悦地勾起唇角。

沈溪表情一僵,警惕地从他手里夺过粥碗,连连后退几步才开始吃,一边吃一边还不忘警惕地盯着他看。

这便是达成协议了。

苍溟将门外的锁扔掉,晨昏殿重新变成沈溪可自由进出的地方,但……

“除了如厕,不准出去,否则协议作废。”苍溟缓缓开口。

沈溪仍对他充满警惕心:“你得保证不碰我。”

“不能。”苍溟干脆拒绝。

沈溪神色一变。

“但你身子还未养好,本座也懒得碰,所以你只管安心养病,”苍溟悠悠补充下半句,“本座这两日忙得很,也没空回晨昏殿,你最好自觉点,若是到祭祀那日还病歪歪的,就别怪本座食言而肥了。”

沈溪不信他会这么好心,但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能力约束他,沉默之下只能选择相信他一次。

当天晚上,苍溟果然没有回来,沈溪怕他会突然出现,以至于连床都不敢靠近,只能坐在桌边枯熬。

她身子还虚着,连坐着都费力,没有多久便身心俱疲,连手指都变得酸痛。可她就像一只惊弓之鸟,哪怕柔软的床褥近在眼前,也不敢轻易踏足。

就在她疲惫到想要躺地上凑合一晚时,门外守卫突然开口:“幽妃娘娘,幽主今夜要出城一趟,只怕要到明日下午才回,您就别等他了。”

他们以为她在等他。

沈溪没有解释,只是快速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他出城了?”

“是呀,已经走半个时辰了。”守卫隔着门板回答。

“……到明日下午才回?”沈溪重复他刚才说过的话。

守卫又肯定回答一次,沈溪长松一口气,立刻揉着僵硬的腰挪步到床上,裹着沉沉的棉被睡了过去。

门外,守卫们支棱着耳朵听了片刻,确定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才敢小声聊天。

“幽主明明就在宫里,为何要我们这样说?”

“不知道,难道是……夫妻之间的小游戏?”

正推测着,苍溟已经到门前,两人顿时不敢吱声了。

大约是因为认定苍溟今晚不回,沈溪这一觉简直睡得又香又沉,虽然睡梦中好像又吃了苦药,她轻哼一声,立刻咬上去以示惩罚。

苍溟正要收回碗,却在下一瞬被她咬住了手指,本来平静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