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轻轻一笑，没想到他们已经知道了他手里头的证据，看来他来这一趟是赌错了，今日怕是出不去这个门了。
不过幸好他还留了一手，那些证据并不在他身上。
即便他死在此处，只要留有那些证据在这世上，这群恶贼的恶行也终有一日会公之于众，受到应有的惩罚。
王朗大笑两声，盯着戚青溪的眼睛：“自然是因为我不信你。”
二人今日不过第一次见面，不信她，戚青溪也可以理解。
可既是不信她，又为何会跟着刘勇来找她？看来是到了府里之后才有的顾虑。
戚青溪真诚道：“我虽不知您为何来找我又突然不信我了，但即使您不信我，我可以介绍旁的人给您认识，比如说宁国侯府的人。”
王朗抬头讶异地看着戚青溪，这是真不知道她舅父的事情还是想诓骗他将证据交出来，才使的这一招？
罢了，左右要么就是这姑娘是真值得人信任的，要么他今日出不了这个门，倒不如痛快些将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可我若说王敏中贪污的事情与姑娘舅父有关，姑娘的舅父也曾收受过王敏中的贿赂，姑娘还愿帮我？”
“什……什么？”这回轮到戚青溪惊讶了。
王朗见戚青溪这副表情不似作假，看来她还不知道她舅父的事情，所以她之前愿意帮他也不是作假。
可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她舅父贪赃的事情，怕是也不会再愿意帮他了吧。
她舅父李文康收受王敏中的贿赂？戚青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不，不对。
若她舅父真的收了王敏中的好处，就应该在知道王朗或许握有王敏中贪赃枉法证据的第一时间将他找出来处置了，怎么可能放任他揣着这么大的秘密在外头乱晃。
“王掌柜，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王朗冷“哼”一声：“你是他外甥女儿，自然向着他说话，可我也不会空口白牙冤枉你舅父。”
王朗说的没错，他没必要冤枉李文康。
但戚青溪相信李文康，还是她之前在御书房替沈侯辩白时的那个理由，李文康也没有贪污受贿的必要。
若不是她想着通过王朗手上的证据能更快的查清楚军饷贪污案之事，王朗想要离开，她也就任他离开了。
戚青溪略思索了一番，开口道：“我相信我舅父不会和王敏中同流合污，王掌柜若是不信，咱们尽可一试。”
王朗看向戚青溪：“如何个试法？”
*
过年这几日李文康可谓是日日忙得晕头转向。
就如今日这般，他卯时初便出了门，前往皇城去巡视了一番。
回来之后吃了个早饭便开始陆续有拜年的客人登门，他和郭氏又开始招待各路客人，陪他们喝茶聊天，吃过午饭下午也没再有什么客人过来，他才终于松了口气能休息会儿。
可谁知他刚在书房里头坐下便有家里的仆役来找他。
“老爷，大小姐说有事情找您，她在前头假山处的亭子里等您，问您能不能抽空去一趟。”
这大冷的天，有什么事情不能到书房里头说，还特意跑到那四处漏风的亭子里头去。
罢了，他还是赶紧过去吧，免得孩子在亭子里头受冻等他。
而此刻正坐在亭子里头等着李文康过来的戚青溪也有些后悔了，这冻死人的天气，她怎么就选了个这么毫无遮挡的地方同人说话呢。
不过好在李文康也没让她等上太久的时间就过来了。
李文康一来便问她：“有什么事情不能去书房说的？”
戚青溪讨好地笑道：“我这不是刚好吃过午饭在这边走走消消食，麻烦舅父跑这一趟。”
“对了舅父，我有个朋友手里有一座西洋来的自鸣钟，我看着挺不错，就是价钱有些贵……”
李文康笑着仰头一笑，原来他家姑娘这是没钱用了。
他二话不说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戚青溪：“这里应该有一千两银子，你先拿着。”
戚青溪尴尬一笑，她的本意并不是找李文康要钱买钟，而是想通过提起自鸣钟来勾起李文康的回忆。
见此不成，她只好另找话题。
她接过银票放在桌子上，给李文康倒了杯茶，满脸兴奋地同李文康聊天：“舅舅，你是不知道，那个自鸣钟镶金嵌玉的可漂亮了，里头还有个姑娘的小像，我那位朋友说是他们西国的圣……圣母。”
李文康终于被戚青溪勾起话题：“说起来，我从前也买过一座自鸣钟，特意买来送给阿月她外祖父的，还被你舅母骂了一通，说是送终送终的太不吉利。还好阿月她外祖父不介意，还挺喜欢那西洋玩意儿的。”
戚青溪被这话逗得哈哈大笑，她装作随意的样子问道：“舅父那个自鸣钟是哪里买的呢？”
“那得有好多年了，我记得还是在西北的时候，那边的商队和外族通商交易正巧被我撞到，我看着新奇就买了下来。当时他要一千七百两，被我讲价讲到八百两，他居然也同意了，我当时还觉得自己颇有做生意的天赋。”李文康乐呵呵地回忆着往事。
“我那个时候在凤翔卫当千户，那时的凤翔府知府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个王敏中，我买这个钟的时候王敏中就在旁边，还一直说什么‘你喜欢就好’。我就纳闷儿了，我买自鸣钟同他有什么关系。”提起王敏中，李文康满脸不屑。
戚青溪：……
她算是弄清楚了李文康收受王敏中好处的事情了，合着她舅父都不知道自己收了人家的好处。
李文康还沾沾自喜地沉浸在自己当时不到半价买下自鸣钟的回忆中。
戚青溪轻咳一声：“舅舅，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已经帮你将另外一半的钱付了，但是你不知道呢？”
李文康笑着摆摆手：“那不可能，差不多上千两的银子，这么大个人情，谁帮我出的还能不说一声？这出了钱还不讨好的事……”
李文康突然止住了笑容，“蹭”地一下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