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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箭移,稍觉轻寒。

画角响,几声呜咽。

停泊在乌雷孤岛的宋军战船开始拔锚升帆,向着钦州湾的安远进发。乌雷就在钦州湾外不远处,当阳光跃出海面,宋军战船的影子已经被投射在了钦州湾里。

辰时一刻过后,开路的黄之杰站在船楼上,已经依稀地看见了钦州港的轮廓。潮水正在缓缓上涨,已是天光大亮,可这海面上却不见片斑,只有几只海鸟从船头掠过,鸣叫着不知飞向何处。

迎面的海风带来一丝凉意,但并不能抚平黄之杰心中的烦躁,那挂账的十记军棍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这即将到来的海战才是他心神不宁的由头。

黄之杰从那日募兵回来后,因为使得一手好帆,又对琼州附近的水文熟悉,江钲差遣他领了一艘小战船做了个都头。虽是个都头,但是这手下也就只有自己募来的三十来人充做士卒,又给了他十个不入队人,充其量也只是个队将的编制。

这日日苦练,好不容易掌握了这战船进退之法,也识得这旗帜变换的口令,无奈手下这帮撮鸟这火器还未精通,如今这上得战场多少有些慌乱。

那和他做得一伙的另一船上的队将今日出发时把他骂个半死。哪里有人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这拦截火船之事,办得好是应该的;办不好,挨一顿骂吃个几军棍,都算是造化大的。运气不好连命都要丢在这钦州湾里不可。

“啪”黄之杰猛地抽了一下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让你日日都做那立功升官的美梦,如今这沧海茫茫,如何是好?。”。一旁的一个押正原就是他族兄弟,见黄之杰如此,便劝道:“三哥莫要急躁,我船只需按计行事,这詹麻子未必就会放火。若真放火船前来,我们先用这子母炮击沉他几条,再与那戊字四号拉起这一百多丈的铁索,任他火船烧穿便也就是了。左右都取了许多长篙,也不怕那火船靠近,火船上总不能有贼人站立,无非是小心一些。”

黄之杰点点头,心中也不胡思乱想了,只是说:“你说得也是,且去关照多备些灭火的水来。”

港中沙洲密布,水下暗礁甚多,整个宋军的船队在本地疍户的带领下,弯弯绕绕走得并不容易。远远地看见了两三里外的安远港口,却都是一些小船舢板之类并未见到一艘战船。还未等到战船进入,一阵鼓起,那些停泊在码头岸边的小船扯上风帆全都朝着宋军船队的航路而来。

“啪”黄之杰又赏了自己一耳刮,“这啖狗粪的臭嘴,让你逞能。如今这死材私窠子生的詹麻子果真放了火船而来,这可如何是好。”

站在船头的黄之杰转头大叫到:“厮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日,莫要胆怯坠了名头。填装火炮!”

“喏”船上的一干军士纷纷忙乱了起来。

那些小船只不过是载了些柴火干草,又借着北风转眼就离黄之杰那两条开路船不过两里左右了。后面的其他战船已经分停了轮桨摇橹分散在了航道上,几艘当前的大战船侧过船身,打开炮门,轰轰轰,几十发葡萄弹破空而去,在那些小船上空化作几百颗铁丸纷纷落下。

那些海贼也并未见过宋军的火炮,一时间便被打中了十几条小船,那船上的海贼慌乱中纷纷跳水游去了同伙的船上。这葡萄弹虽是霰弹,但是无奈这些个小船太过分散,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对于同一件事情,人在不同的阅历经验下所做出的反应也是不同的。那些海贼从船首头领那里得来的消息是,宋军仅大战船上有两门发射铁球的火炮。哪曾想宋军三条大战船上就射出了如此多的弹丸,把这小船和海面打成了马蜂窝。原本按计划要顺航路接近一里之内才点火的海贼们,因为对于未知的恐惧或是想起家中炉灶上还炖着汤的缘故,一个急于回去换裤子的海贼率先点火弃船跳海逃走了,紧接着四面围拢而来的各色小舟舢板纷纷燃起了热情的火焰。

原本应该聚集到航道里的近两百条火船,形成了一个长两三里宽几十丈的稀疏火墙 ,顺着风朝宋军船队而来。

黄之杰望着前方那熊熊火焰燃起的浓密黑烟遮盖了半片天空,一颗心瞬间凉透了。“这海贼不按计划行事,我还如何拦截?”。

和黄之杰一起做这拦截任务的戊字四号船领头的队将一边骂着黄之杰,一边朝着丁字九号船打着旗语,吩咐手下向西移动。

“三哥,三哥!”身边的人摇醒了绝望的黄之杰,“戊字四号打了旗语,让我们往东去,把铁链拉起来。”

“噢,噢,那还不快去,在这费甚口舌。”回过神来的黄之杰跑去和众人一起操船往东偏离。水底那临时从各船上拼接起来的的铁链,在丁字九号和戊字四号船合力拉拽下慢慢地露出了水面。在分道扬镳的两船相隔一百二十丈后,船体都出现了一阵摇晃,一条乌黑的铁链被横在了航道的水面之上。

两条小战船随即抛锚侧帆,除了船首和侧舷的弗朗机炮手三人组以外,所有的人都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篙,紧张地望着顺风而来的那密密麻麻的火船。

带着些热意的海风把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送入了这些勇士的耳中,有那么一些火船可能因为过早点燃加之体积小或风大的缘故,在离黄之杰拉起的铁索几十丈外边被烧穿沉了下去。

看着那些沉没的火船,这些水师们纷纷欢呼了起来。黄之杰站在船舷边高兴地笑了起来:“这些个傻屌,连个火都不会放,还敢来烧你家渡海飞梭黄爷爷。”

可眼见那火船虽然沉了下去,上面燃烧的木柴依旧在水面上燃烧着向他们漂来。黄之杰朝空中飘来的烟雾嗅了一嗅,刚刚还一脸得意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伸手指向安远方向破口大骂:“直娘贼,狗入的詹麻子,我艹你娘的眼!你这私窠子生的畜生不讲道德,还在船上泼了猛火油!”

船上的军士们一听这火船上都泼了猛火油,这心也跟着凉了半截。这玩意烧起来,水是灭不了的,若是沾到身上便是个死字。根本无法扑灭,只能等它自己烧完了。

大大小小的火舟顺着航道汇聚了过来,大部分烧毁了的小船化作海面的浮火,从铁索下穿过,径直向前而去。这早备下的铁链也就拦下了几十条火舟。更有七八十条火舟并不按赛诸葛的计划行事,平底的舢板有着自己的想法,根本不走航路,直接绕过铁索阵,大部分漂去了他处,只有几条奔船队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