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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斗元领着手持三千突火枪的老弱病残走在最前面,之所以这群人被安排了这么个工作岗位,无他,力弱尔。

这三千臂不能开弓弩,手不能提刀枪,连挑个粮食都费劲,只为了混饭吃的义军,除了安排他们拿个竹筒也没什么合适的差遣了。

眼见元军阵突然冲出了几百人开始反扑,这三千人里瞬间吓退了三成。隔着二十多丈便转身想跑。被后面的义军用武器一指,这跑是跑不脱了,只能返身不情不愿地举着盾牌防御。

自诩千里马的刘森便是这临阵退缩的突火枪手中的一员,刘森家中原本是茶农,他又是个独子,倒也能日子过得温饱。

仓廪实而知礼仪,于是乎父亲便让他上了村学。奈何读了两年连个《神童诗》都背不全,能写的字也不过两百,夫子不愿教了,这读书科举的事便也只能作罢。

父亲无奈便让刘森采茶务农,可满腹经纶的读书人怎能做得此等事。刘森不是除草挖坏了茶树,就是种地砸伤了脚趾,最后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刘森终日也就钓鱼摸鸟,日子倒也算过得松快。

再后来江南西路到底也是没守住,刘森自然也遭了大多数人的苦,家虽破了可人还在,终究是还算不错了。

待得他那被乱兵打了一顿的老子老娘一死,他也无心种茶,索性把田地一卖,上赣县逍遥快活去咯。

窑姐不懂爱情,东家不收懒汉,这钱终究是会花完的,

刘森和大多数的宋人一样,谁来当皇帝与他并没有什么相干。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是一样的,大宋也可蒙鞑也罢没什么不可以的,无非是换了个名头罢了。

连那大帅的二弟不也做了蒙鞑的临江路府尹,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鸟蛋的经书大义,大义便是自家活好过好。哪怕来个昆仑奴坐了龙椅,这日子还不是一样。

若是能在赣县寻得活路,刘森倒是很乐意祗辱于奴隶人之手。奈何伯乐不常有,可叹刘森自夸的这一身文韬武略却落到了乞讨为生的地步。

受了饥荒的刘森一路往南,正好遇见了宗人刘斗元起事反元,便寻死觅活地加入了进来。口口声声要驱逐鞑虏,其实就为了寻个落脚,义军再不济也有顿饭食,总比饿死路边要好些。

这义军声势浩大,所到之处皆望风而降。刘森跟着攻城掠地,所做的无非只是摇旗呐喊。

刘森身高五尺三寸,体重不到八十斤,空手走路都费劲,故此一路上也未曾发过刀枪。赤手空拳的他跟着抄家掠货,倒也寻到两只银簪几陌铜钱,若真能成事也少不得一场富贵。

原本刘森拿着根新发的突火枪,手摸着腰间的财货,坐在谷口暗自思量:这义军也有义军的好处,虽无钱饷但也能吃饱,每到一处多少能捞到些油水。自己又不用上阵厮杀,哪日跟着大军杀回家乡,还能夺回自己的田地房屋,兴许还能吃上赵家的粮饷,岂不美哉。

得了命令的刘森跟着刘斗元冲上阵前,心想去打打落水狗倒也是颇有几分威风,日后也多些谈资,倘若能抓住一两个摔坏腿的元军,少不得也是一份功劳。

可如今刘森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原本见了元军撤退,想着打打顺风仗,拿着突火枪射射元军的皮燕子,可怎地临到了还有这几百个疯子拿着兵火球冲来的道理。

退是退不得,冲也不敢冲,早知如此还不如前几日偷摸着遛了才好。

可冲上来没得活路的元军哪里容他多想,眼见元军越来越近,不过几丈距离。其他人的突火枪已经点燃准备施放,可刘森慌乱之中遍寻不到火绳,拿着突火枪急得满头大汗。

身后的大队已经止步,开始后退。顶在最前面的三千勇士成了攻击目标。

身前身后的弩箭飞射,冲锋的元军有的中箭到地,有得还在继续奔跑。跑得快的元军手中的兵火球已经丢出,还有碎了一地的瓦罐流出黑色的不明液体。

三千勇士已经乱成一团,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命令,有的提着还未燃放的突火枪就往回跑,有的嫌竹筒碍事直接丢了出去,有的可能吃错了药端着突火枪举着藤盾就往前冲。

战场上火光四起,火器声不断,浓烟滚滚那是遮天蔽日。

“狗入的,这是要炸死爷爷啊。”刘森既没往前也未退后,他往地上一躺,拉起个死人就往身下钻。

霹雳火喷出的黄色硝烟弥漫四周,震天雷的爆炸声直扎耳膜,突火枪不断地胡乱喷射着,到处都是鬼哭狼嚎。

如此密集的火器同时燃放,加上地上的猛火油,整个战场被火焰和浓密的黑黄烟覆盖,刺鼻的气味灼得人喉咙生疼。可这一切对于刘森毫无影响,毫发无损的他躺在潮湿的土地上不断地乞求着漫天的神佛。

唯一不舒服的是这身上的死尸腰间有什么硬物,顶得刘森不舒坦。

渐渐地火器的声响消失了,杀喊声也不闻了。刘森推开身上的尸体爬了起来,四周一片狼藉,浓烟中只听得哀嚎,看不清人影。

刘森捡起自己的藤盾和突火枪,这才发现火绳一直就绑在藤盾上。

狗入的,怎地当时就没找见。抬眼望去周围都是尸体,硝烟弥漫,两丈之外便分不清方向。

刘森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弯下腰把手伸进了刚才趴在他身上的仁兄腰间,一阵摸索找到个钱袋。

“这位哥哥,你刚才顶疼我了,这便当是汤药费了。”刘森把钱揣进怀里,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不分敌我地摸了六七个,多的能有两三陌,少的也有几十文,还额外摸到个银锁片。刘森乐了,这仗打得值当。

眼前不远处倒伏着个元军,看甲胄应该是个官儿。刘森心想这是捞到个肥羊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花了好大力气,刘森才把尸体翻转过来。可这元军甲胄绑得结实,手都插不进去,手伸不进去还摸个鸟。

刘森哪能放过这发财的好机会,四处找了找,寻得一把腰刀,割开了甲胄上的锁绊。丢了刀蹲在地上伸手掏了会,摸出个沉甸甸的钱袋来。

“这不得有个一贯啊!哎呦,还有对金镯子。”,刘森那没有二两肉的脸上散发出幸福的光芒。

“救我。”一只手抓住了刘森的左脚。

“啊!诈尸啊!”刘森捡起地上的突火枪惊叫道:“此乃火器,至阳之物,还不速退!”

“救我。”地上那尸体轻声地说着。

刘森回过了神,原来是被他继承了遗产的元军官儿还没死透,不禁骂道:“这狗入的杀才,吓你爷爷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