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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回来的元军把山路被毁、宋军阻道的事情禀报给了脱欢。

“无耻之尤!”脱欢勃然大怒:“这昨夜两声巨响定是宋人挖垮了山崖,堵住了河水和我军退路。”

脱欢一脚踢倒前来禀告的士卒,“这宋人竟然用如此歹毒的计谋,想把我七万大军淹死在这小小的宜章!既然后路不能通行,传我王令,全军集结,随我往南杀向乐昌!”

一旁刚刚把一小半粮草运到城中高处的塔海又上前插嘴:“禀告镇南王,这南面的水已经没过头顶,走不过去了。”

“啪!”塔海又挨了一巴掌。

“都是你这废物害的,若不是你畏战不前,我军怎有今日!”脱欢看着塔海是越看越恨,“往南不能去,那就往北撤回郴州。”

脱欢指着塔海说道:“你率本部人马,两个时辰内修路搭桥夺回道路,拖延半刻便斩你祭旗!”

塔海心中一阵怒骂,可也没有办法。领着手下那五千步卒和两千役夫向着北面山路走去。

从脱欢派人前去清障到此时已经拖拖拉拉快两个时辰了,时间已接近中午。

晴空万里,没有一丝雨点飘落,可盆地里的水却已经涨高了半尺。宜章城中水已经快到大腿根了。

城里和城外的营寨都不能待了,大批的元军开始向北面路口靠拢。元军想要翻山而过的可能性是没有的,宜章四面的山脉最高处都超过千米,要靠羊肠小道撤离大军显然是不可能的。

元军除了夺回北面的官道,再无他法。

塔海领着手下七千来人从城寨走到山路口就被河水冲走了一两百个,山口这里虽然地势较高,可满地的黄泥汤也快没到膝盖,这走路都费劲还谈什么冲锋。

后方密密麻麻的士卒都在向这里靠拢,拖是拖不下去了。塔海拔出腰刀命令亲信开始驱赶士卒,三千汉营和两千新附军淌着水往山路上冲去。

山路的塌方现在更大了,原先阻塞河水的泥土石块也已垮塌,河流已经走回了原有的水道。豁口处的路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水了,可塌方之处已近十丈,这可如何过得去。

塔海着急,这源源不断聚集来的元兵更是着急。有人开始拔出腰刀便要去砍树,一人带头两人跟从,四人聚力六众协同,不用塔海吩咐驱赶,本队的五千士卒和两千不入队人为了活命都开始整理工具准备攀山伐木。

可二十多丈外躲在工事后的宋军火枪手,哪里能任由你修桥铺路,有节奏的排枪声再次响起。

铁子一部分飞入道路上密集的人群,一部分不知道去了哪里。

才要为自己活命而奋斗的元兵们,顿时灭了爬山砍树的念头。吃点苦受点累倒也无妨,可这宋人的火器要的是自家性命,那是万万不行的。

人群慌乱中向后退去,硬顶着砍树修路肯定不是办法,只能从后面砍树伐木在弩手的掩护下搬运过去了。

不多时盾手在前弩手在后,中间一列不入队人抬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木头石料往前冲去。

在这狭窄的山道上总共也射不出多少箭矢,射出的弩箭要么偏移了方向,要么就被宋军搭建的木墙雨棚挡住。

道路狭窄再怎么快速轮换,这火枪的密度总是不够的,加之宋军的火枪命中终究是靠运气,每倒下一个元兵总有两三个宋军说是自己射中了敌手。

弓弩和火枪在小规模战斗中的差异凸显,火药的动能是弓弦不能比拟的。元军的弩手放弃了无效的攻击,可也不愿往后退去,把更多的空间让给了搬运杂物的役夫。

往后退都是水,离开这个宝地,那就要和山下的那些倒霉鬼一般站在齐臀深的水里。这又不是大夏天,下半身泡在这泥水里可不是什么好享受。

元军的不入队人把树干、石料、杂物、地上碍事的尸体和伤员、连带着独轮车,甚至是来不及后退的士卒全都推下了道路的豁口。有些被河水带走,更多的堆积在了塌方处。

这一幕使得后方的塔海灵光乍现,他高声叫着:“去吧辎重车都拉来,快去!拉过来把这坑填了。”

盆地里的黄泥汤还在慢慢上涨,撤往郴州的路已经被无数的士卒堵死。水已经没到很多士卒的腚眼子了。脱欢站在自己的马车上指挥着,“快让开路,让大车过去。”

脱欢带来的骑兵已经都废了,马匹早就四散奔逃不见了踪影,哪怕拉住了马匹,没走几步就掉入了水下密布的河道中。马是会水的,可蒙人的骑兵不会,骑着马只能死得更快。

在无情的打骂中,十几辆辎重车开始向山路方向缓缓移动。被逼得无路可走的士卒们开始往山崖上攀爬,水再大也不能淹了这高山,在打通道路之前没有比上山更好的去处了。

辎重车上还装着粮草,可火烧眉毛的时候哪里还管那么多。就算搬下来,这满地泥水一泡也就废了。

十几辆大车用铁索连在一起,开路的蒙人手持长矛不断地驱赶着堵死山路的士卒。有幸运的爬上了山坡,有不幸的被推下了河谷。

在宋军不停的火枪攻击下,塌陷的豁口处已经堆满了尸体和伤员。往上冲那是送死,往后退,后面全是人,根本撤不下去。

站在最前的元兵不断地被推着向前,然后中枪倒地,又换成刚才用力推搡的士卒,往前吃着铁子。

道路前排的元兵要么中枪当场毙命,要么受伤被踩成肉泥,哪怕没中枪最后也是被推搡着掉下豁口,根本没有生的可能。

前赴后继的元兵在塌方前堆成了一小座尸山。

十几辆辎重车在士卒的努力下,慢慢往上推行。眼见推车的不会被驱赶,更多的聪明人选择加入了推车的队伍。摸不到车身的便推着前面的肩膀,大车爬坡的速度越来越快。

水越来越高,连最高处的山口都快要淹到裤裆了。军官们在山口大声地呼喊:“快帮忙,用力往上推!再拖下去我们都得死!”

车队之后的人越来越密集,谁也不想被淹死。士卒们丢了武器排成长龙,互相手搭前肩向山上冲去。

当头开路的十几个蒙人被撞倒成为肉泥。没人再理睬什么指挥口令,不管如何,便是往前冲,若是慢一步就要被后面的人踩死。

在山路上跌倒的士卒被无情地踩踏碾压,推车的队伍堵满了山路,士卒已经陷入癫狂,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停下,停下!”山路上的塔海早已惊慌失措,可这微弱的叫声哪里能阻止人群前进的步伐。

塔海被向前冲的人群带倒,成为了黄泥汤里的一部分。局势已经失控,辎重车冲向塌方处的脚步无人能挡。

“停下,停下!”山路前方的士卒一边喊叫一边向豁口退去,面对宋军的士卒不断死亡。

“后面的人疯了,这是要把我们全都推下豁口,用人命来填坑啊!”

“啊!”有人大叫一声,举起手中的长枪就往推车的士卒扎去。扎死一个又如何?哪里挡得住这后方几千人的冲击。

“把头车推下河谷,不然我们都得死!”

“啊……”

所有的人不再坐以待毙,朝着最前的大车冲去,刀枪齐上,血肉横飞。好好的一个填坑妙计,却变成了元军的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