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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稼穑人生 > 第139章 缘尽与缘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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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日子总是有几家欢喜几家愁,每年这个时候只要看每家上空空中的烟花爆竹就可以知道。

陈少勇他们家的上空就是沉寂一片的了,而虞盈铿和吴世郎两家的上空的烟花爆竹是此起彼伏了,绚烂多彩地和别人家在空中争奇斗艳了。

但是年总是一个象征,是对过去的一个总结和回顾,也是对跨过这个时间坎后的新来的一年的憧憬了。对每一个人不管日子好过不好过,他的心头还是有着年的,毕竟这一年过去,他的未来是怎样谁又能现在知道的。磕磕绊绊过日子的也得过年,风风光光过日子的也得过年,只是这年的氛围和心情不同而已。

虞盈铿一家子并没有因为老丈人的事件而影响了心情,毕竟年纪大了,也该走了的人,只是临了离开这个世界还是利用了他的残值给儿孙辈们留下了一笔不小的钱财,用他的身体换来的钱财。让他们能够风风光光地过大年了。

吴世郎也特高兴,因为现在他也终于早已拿到了浦沿中学那两千多万的迁建工程,这明年还不赚个盆满钵满的。年底他就迫不及待的便开挖土建工程了,围墙早已先围了起来,这架势已经摆开了,只要这工程一完成,他就是镇里也排得上号的富翁了,想想明年真的要让他梦里都笑醒了。

孙荣然家最后的一块八分地承包地也被彻底地征没了,从此他们一家和村里的许多人一样名义上是农民却是没了地的农民,他们不知道明年的日子该是怎样了,从此解决温饱的大米每一粒都得从粮店里去买回来了,不管怎样,这日子还得过下去的。

春节的日子似乎也变短了,没有了秧田地的翻耕,也没有了地里的任何一点农活了,大家更多的时间便在麻将和棋牌上了,于是一天一天的日子就似乎翻得很快,转眼便是正月结束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一切都又回到了年前的日子,似乎过年不过年还是一个样,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先人发明了这个年的词,让大家有了吃吃喝喝,逛逛玩玩的理由而已。

但是日历还是得随着年的概念翻着的,这一不小心便翻到了公元一九九六年的四月了。

春天如约而至,但杨家墩的春天再也没有了徐家河边的绚丽桃花和苗堰地里的热闹蛙声了。只有那让人感觉到了闷热的烦躁才猛然发现原来春天已经过去小半了。

只有在学校里的孙荣然还是明白地看到春天的身姿了。食堂前那株爬满了水泥架的紫藤开得如痴如醉了,整个架子上都是东摇西辍的串串花朵,犹如姑娘耳畔随风摇曳的云鬓。

丛丛簇簇,层层叠叠,摇摇曳曳,从从容容,从水泥架上探身而下,如帘如瀑,紫的淡妆,香的幽芳,将春的百花曲推向高潮,由此而后,春亦将谢幕。梅的盛开终结了冬,零零星星的迎春花开启了春, 望春花,映山红,樱花……百花相约这个季节,都是在寂寥之后的尽情放歌。而紫藤花的缠绵与豪放则是别具个性的,似树似藤,似刚似柔,能屈能伸,可高可低,都是为了那一树辉煌的绽放!

春天的到来也给孙荣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邮电局为了表示对老师的尊重,特别给老师家里安装电话予以价格优惠,原本七千多的价格现在只要六千四好了。这让孙荣然特别动心,他想趁这个机会给家里的楼上楼下装上电话机,这不仅仅是让家里在外面很有面子了,更能让父亲不用辛苦地骑个自行车赶来赶去的,可以在家里通过电话与客户谈生意了。

尽管六千多元对孙荣然来讲不是一个小数目了,但他想着一定要安个电话机让父亲能减轻劳累的。他想着和妹妹孙荣平商量下这个事,只要妹妹也赞成,两兄妹凑凑钱还是能解决资金问题的。

孙荣平对孙荣然的决定也很支持,她对孙荣然说道:“阿哥,我这边能拿出四千给你,剩下的你能凑得出吗?”

“阿妹,我能凑出三千的,这样的话,电话机安装应该没问题了。”

“阿哥,那我现在就去拿存折取钱给你,你明天就去办理交费手续。”说完孙荣平便去寻找自己的存折了。

孙荣然第二天拿着六千四百元钱便去邮电局办理了装机申请,他问工作人员何时能够来装。工作人员只是不耐烦地告诉他要等接线工人来考察过线路才能确定日期的,交了费就在家耐心等候吧。

等到这个时候,兄妹俩才告诉孙继刚家里准备安装电话机了。孙继刚对儿女们这么大笔钱的支出有点心疼,责备他们怎么不和他先商量下的,但又为他们对自己的心疼和孝顺感到幸福,便也不再说啥了,心里也和孙荣然兄妹俩一样一直在期待着电话机尽快来安装了。

等待是焦虑的,安装电话的事情却是犹如石沉大海,连着几个月都没有信息,孙荣然有点耐不住了,便去邮电局问信了。

邮电局的服务员依然是一副千年不变的冷冰冰的面孔回答道:“这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得要有空门子的,懂吗,空门子?你们那边附近的桩头上没有空门子,所以接不了电话,要有空门子了才能接电话的。”

孙荣然有点恼火,空门子难道是他的事了,你们邮电局没空门子接什么业务呢,收人家什么钱呢!但想到安装电话还是得央求着人家这大爷的,只能忍气吞声的,只能弱弱地问道:“那什么时候能有空门子?”

“那就不知道了,得耐心等的,人家有等一年都没空门子的都有呢,你咋这么没耐心的,回家去耐心等吧。”

孙荣然只能沮丧地走出了邮电所,没想到装个电话机本该高兴的事情,却是弄得这么让人心焦而烦闷了,索性不再去想着这件事了。

春夏之交是江南最难受的日子,天气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身上的衣服因为汗水加上潮湿的空气总是让人感到黏糊糊的难受,这一切都是拜这里特有的“梅雨”季节所赐。

这个季节的雨水特别多,往往一下就是十几天甚至会整个月的。于是从小溪到小河,再到大河到大江都是满得要溢出来了。浦沿这一带的钱塘江大转折处也是水满至了外江塘的最高处了,险象频生,中村的解放军部队也调过来冒雨严防死守这江堤的决口了。临时加固加高的沙堤已经是一层一层的好几层了,但这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汹涌的水流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整个钱塘江南岸的几个乡镇都动员起来防洪抗洪了。

这一晚新生村的沿江南沙大堤伴随着雨势已经险象环生了,被江水连日浸泡的大堤泥土已经疏松的到处冒水了,随时有可能因为不停的滴漏而被冲刷成大洞而最终决口的。守堤巡视的人员经过连日的战斗,已经精疲力尽,在雨中看不出那些冒水的地方了。

市政府的领导也赶到大堤上来连夜巡视了,他们在大堤上点着浦沿镇领导的名,却发现最该到场的镇党委书记邱宝仁没有在场,市领导大为光火:“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连主要领导都不在,你们给我去把他找来,无论在哪里,无论他在干什么,都给我把他叫来,让他来这里看看!”

下面的人员赶紧去找邱宝仁了,但江堤最终还是出现了决口,大块大块的泥土从江堤上往水里塌陷,决堤口越来越大了,洪水似乎找到了发泄口,不停地从这里向内堤奔腾着汹涌而入。瞬间堤内的土地被淹没了,并不断地向前方扩大。

市领导和部队首长赶紧组织解放军将一袋一袋灌了泥土的石棉袋往决堤口里扔,却哪里还能将这决口塞得住,那些灌了泥土的石棉袋在洪水面前根本就像漂流的纸张被冲得很远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此时的邱宝仁已经满脸通红,嘴里呼哧呼哧喷着满嘴的酒味慌慌张张地穿着皮鞋,撑着一把伞赶到了大堤上。市政府领导见到他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你还是浦沿镇的领导吗?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缺席一线的抗洪工作,你看看你这身行头,穿着皮鞋,还满嘴酒气。你看看现在好了,大堤决口了,若真守不住了,看你还怎么担得起这个重大责任了,你给我跳下去堵缺口去!”

邱宝仁被骂得一声不敢吭,也顾不上自己的皮鞋怎样了,扔了伞赶紧帮着身边的解放军去抗洪了,他知道今天这事完蛋了,他只能不顾一切地去表现了。这之前还在饭桌上和本镇的那些老板们推杯换盏的得意劲和高贵感荡然无存了,他现在是战战兢兢的像一头被打残了的野犬一样的可怜巴巴地在雨水中耷拉着脑袋干那些脏活重活了。

这缺口一旦被打开了,想要堵上是越来越困难了,岸堤被冲垮了的缺口两侧泥土不停地大片大片脱落掉入水流中,人群在岸堤上被迫一次次地向后撤退,眼看着原先的一米扩大到两米,三米,四米......,原本在一起的人群就像被天上银河分割开的牛郎和织女了,分成两群,越来越远。

市领导看着天空中依然倾盆而下的大雨,知道这下麻烦了,要想堵上这缺口怕是要找另外的地方泄洪减压才能完成了,可是这样的情况得向上汇报请示了,他决定立即现场召开专家组会议讨论方案了。

专家们很快给出了建议,那就是市领导想到的寻找另外地方泄洪减压确保这段江堤的抢险封堵成功。永兴这一片地段属于全市乃至全省甚至全国经济发达地区,必须确保这里的经济不受洪水灾害的。加之下游宁绍平原地势更低,一旦此处江堤崩塌,洪水由此改道,受影响的是整个浙江省最发达的地块了,这对全省的经济是一个灭顶之灾,所以两害相侵取其轻,权衡再生还是将对岸袁浦周浦那一带相对工业薄弱,只是大片农田鱼池的地区泄洪最适当。

很快专家组的建议和方案上报给了省防汛总指挥部,省防汛总指挥部立即给予了批复同意。江对面的双浦地区江堤上的解放军立马着手炸药铺埋了,准备炸掉那一段江堤来泄洪了。

尽管浦沿南沙大堤这边拼尽了力气想堵住缺口,但还是坍塌的速度比填堵的速度快,看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告知对岸炸堤保这边了。

双浦的大堤很快被炸毁了,洪水很快像巨蛇一样流入了那一带的地面,所有的东西很快淹没下去了。这边的水势似乎也的确在减小了,很快整车的石块也被调来堵缺口了,大家一起连夜奋战了一个通宵,终于将缺口给堵上了,保住了南沙大堤。

可惜双浦那边已经是一片汪洋了,虞盈铿他们的甲鱼养殖场也连带着被彻底地淹没在了这浩渺汪洋中了。那些平时被关着的甲鱼也趁势逃回龙宫去了,寻找他们自由的天地去了。

虞天华原本因为偷卖私卖而做不平的账目都因为这一场洪水也彻底冲平了,这让他既是高兴又是有点悲哀。让他高兴的是原先甲鱼数量的短缺一直担惊受怕被虞盈铿发现的,尽管他总是以甲鱼逃遁和瘟病死亡来解释下的,但毕竟还是没那么多量来填平缺口的,现在一场洪水便再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少短缺了,反正那数量都是对的,只是被洪水给害得颗粒无收了。

让他悲哀的是,从搞甲鱼场到现在一直都还没效益产生过,只有不时的垫钱下去,这早已让虞盈铿有点不想再搞下去的意思了。这次的灭顶之灾估计会让虞盈铿彻底放弃再投入下去的意思了。

这样一来,虞天华便失去了金屋藏娇的机会和财源了,从此又要和他的地下佳人过那偷荤尝腥的露水生活了。过惯了现在这种相安无事的日子,一下子要失去了,这让章艳丽很是失落和恼火的,这回她是绝不肯放过虞天华了,非得逼他与陈美玉离婚,和她结婚。女人的手段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但章艳丽的手段更是在这些之上了,她能让虞天华欲罢不能,不得不听命于她!

“你咋会和这甲鱼一样做这缩头的王八!只知道这样骗我这么多年了,却从没真的给我名份了!我这辈子的青春和身体都让你毁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明天就跑去你家喝农药,死也要死在你家,让大家都知道了,让你爹身败名裂!什么书记,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干什么都不管了!”章艳丽没有哭闹,只是淡淡地说道。

虞天华有点着了急:“你怎么可以这样的!亲爱的,跟你说了,我需要时间,我会和她离了,娶你回家的,你总得给我时间啊!”

“时间已经给你够多了,从你说需要时间那一天起我便一直在给你时间,现在没时间了,时间也进入倒计时了,只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若再没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那你七天后就等着在你家给我收尸吧!”

章艳丽依然是很冷静的样子,无论虞天华怎么央求,甚至是要跪地求饶了,她都没再搭理了,穿上衣服甩门而去了,只丢下一句:“要活要死七天后见了!”

虞天华一个人呆在那里痛苦地想着这件事情该如何了结了,他不敢和陈美玉去说,他无颜面对陈美玉,不敢提离婚两个字,但现在却不得不去面对了,但怎么说得出来呢!他想来想去还是先和虞盈铿说说看,也许一直宠他的爸爸还能依着他的。

水灾让虞盈铿焦头烂额,灰心丧气了,投下去的钱很明显是血本无归了,而且现在的甲鱼场大大小小已经如空中繁星了,眼看着甲鱼价格一路下跌到现在居然能二三十元一斤买到了,这甲鱼场是不养不亏,越养越亏,他嫌价格低,只能继续养着,但继续弄着饲料消耗也更大了,而且随着甲鱼个体长大,每个塘的密度又得降低,这更是难出效益了。所以养甲鱼以来一直亏着,而现在更是一锅端了,他只能让虞天华回了家,自己去那边把屁股擦干净后便再也不想提养甲鱼的事了!

这几天,虞盈铿一直是阴沉着脸,除了自己的孙子能给他带来点快乐以外,其它实在找不出一个开心的理由。

这天晚饭后,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闷烟,看着自己吐在空中的烟圈一个一个的散开消失。

虞天华像贼一样摸了进来,小声说道:“爸爸,我想和美玉离婚。”

“什么!你再说一遍!”虞盈铿的喉咙一下子爆炸了,声音在房子里居然有了回音。

“我,我想和美玉离婚,我和她没感情。”

虞天华声音更低了,但虞盈铿听得清清楚楚,他有点控制不住的爆怒了,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地向虞天华扔去。虞天华侧身躲过了,杯子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你这浑蛋,到现在你还是这个样子!你看看我们的家,为你我做了多少,你这浑蛋居然还旧毛病不改,都做爹了,还这样浑浑噩噩,你这浑蛋不如去死吧!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浑蛋儿子!”虞盈铿不停地骂着,他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杯子的摔碎声和虞盈铿的咆哮声将虞天华的母亲和陈美玉都招引了过来。虞天华母亲劝慰虞盈铿道:“自己儿子,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虞盈铿吼道:“什么事你去问问这浑蛋!居然说要和美玉离婚!”

“啊!阿华呀,你怎么可以这样浑啊!你着了什么魔了?儿子都快上幼儿园了,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虞盈铿老婆有点带着哭腔的对虞天华说道。

虞天华已经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一声不响了,他知道这狂风暴雨肯定要来的,若是能挺过,他就能够迎来一个晴朗的天。

虞盈铿夫妻俩一个哭一个骂地数落着虞天华,此时倒是陈美玉很淡定地对他们说道:“爸,妈,你们也不用责骂天华了,我同意离婚的,这些年我也受够了他的事和流言蜚语,我其实心里都明白,我只想让儿子跟着我,请你们同意,明天我就和天华一起去民政局。”

虞盈铿老婆赶紧去劝陈美玉,但哪里还能劝得住了。陈美玉心意已决,领着儿子回了不远的娘家,虞天华也随后出门逛荡去了,他必须要坚持到底的,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就必须坚持了。

虞盈铿和陈兴贤两家这一晚都没安睡,虞盈铿夫妻俩赶到陈家,两亲家都想挽回这个事而劝陈美玉,但一切都是徒劳了。

第二天一早,陈美玉便去了民政局和早在那儿的虞天华办了离婚手续,这消息便很快由虞天华告诉了章艳丽,两个人为避嫌,打算过阵子再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