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子声音很低：“前一阵子，就是种地那会儿，我大哥陈澜那个畜生，家里没有种子。
他还来我这儿要过，我因为他对我爹不好，没给他，把他打跑了。
第二天，镇上来了一伙杂耍艺人，卖艺时先高声喊了几句收徒弟，他就动了心。
问了人家把孩子送给他们当徒弟，给不给银子，那伙杂耍艺人的头领说，一个孩子给二两银子。
他回家把两个孩子就领去卖了，得了四两银子，花二两买了种子，剩下的二两都买了酒喝了。
这件事，他在外面，一个字都没吐露。”
“我的天啊。”
水灵低呼一声：“世上咋有他这样的畜生啊。光棍哥，你是咋知道的？”
“我和陈澜不来往，我也一直不知道。那天，金福在河边遇见了陈澜。
他见金福用端网端上来十几条鱼，就想要几条，说他嘴没味，回家用大酱炖了，他俩解解馋。”
金福好奇，说你家不是四口人吗，咋变成两人解解馋？难道炖了鱼，不给孩子吃？
陈澜借着酒劲，才把卖掉两个孩子的事，说了出来。可怜了那两个孩子，一个九岁，一个七岁。
金福气得一条鱼都没给他，赶紧过来，把孩子被卖掉的事情告诉了我。
我爹被气坏了，在炕上躺了五六天，这两天才好点。”
难怪光棍子心情不好，水灵听见陈澜把孩子给卖了，都气够呛。
水灵平复了一下情绪：“光棍哥，你也别着急，或许那伙杂耍艺人没走远，就在附近县城或这阵子，兴许能找回来。
但是，真找回来了，陈澜第二次卖掉他们咋整？”
光棍子抬头看着水灵，相当艰难地开了口：“妹子，你认识的人多，你帮我打听打听。
如果打听到了——
妹子，要是你手里有银子，我还得跟你借四两，我把孩子赎回来。如果没有，我再找别人借。
日子是苦了些，但我决定了，我把孩子赎回来，就等于是我的了，我养他们。”
水灵看着这个双手攥空拳的汉子，她太理解没钱的难处了。急忙说：“光棍子，我手里有银子，你想用几两都行。
你放心吧，我托人帮你打听，一定能打听到。”
见光棍子眼圈一红，水灵急忙说：“我先回去了，找孩子的事情，我明天去镇上，去托镖局的几个熟人，我还有些别的朋友，我都去说一声，你放心吧。”
“哎哎。”
光棍子抬头看着少女，应了两声。水灵刚走，他就把水灵的马牵了出去，去地边吃草。
他用点点滴滴的方式，回报这个好心肠的姑娘，他们一家人，心肠都太好了。
再说水灵，走到自己家大门口，刚要抬手敲大门，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是夏立屏的老婆秦满桌。
水灵差不多有两个月没见到秦满桌了，秦满桌比以前胖了一点，头发也不那么枯燥了。
尤其眼睛，里面有了神采。
“水灵。”
秦满桌叫她，声音里透着喜悦：“我听说你从京城回来了，来看看你，顺便问你点事儿。”
跟在后面送人的林淑华，笑着说道：“满桌，水灵回来了，进屋再坐会儿。”
秦满桌摇了摇头：“不了，我和水灵说几句话就走。大嫂，你回屋吧。”
林淑华笑着点点头，进屋去了。
秦满桌拉着水灵，走到一边，脸先红了，但神色坚定，说话也没犹豫：“水灵，你是郎中。
我来找你，是想问一问，有没有不让人怀上孩子的药？”
水灵闻言一愣。
没等她开口问，秦满桌又说：“我和夏立屏成亲后，我就发现了，那一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夏老太太被大金雕给开膛破肚后，他们老实了一阵子，但仅仅是一阵子。
之后，又开始打我，骂我，家里所有的活，只要我能干过来，就不会有第二个人伸手。
干活我不怕，咱们庄户人家的孩子，哪个不都是从懂事就干活。但整天的打骂羞辱我受不了。”
秦满桌的脸上挂着悲愤：“尤其夏水兰给人做了妾之后，往家里偷拿了一些银子。
夏石和杨敏盖了五间房子，就更嚣张的不行了，好像那五间房子，是给我盖的，得我一个人承情。
夏水桃和夏水兰每次回来，都能找到茬，都伸手打我。
夏立屏为了讨好他妹妹，还说水桃和水兰都金贵，打我几下怎么了？被金贵人打，我应该感觉到荣幸。
水灵，你听听，这是人说话的话吗？这样的男人，我不能给他生孩子。
好在夏老太太死后，夏立屏为了表示他的孝心，挺长时间没和我住一起。
这一阵，又搭上了村里的陈寡妇，不怎么搭理我。
这是老天帮我，我才没怀上。水灵，有让人不怀孕的药吗？
这种事，我不敢问别人，只能问你这个未出嫁的妹妹，我实在是没办法，你见谅。”
“我是郎中，你问我这个，也很正常，别啥事都有心理负担。”
水灵看着秦满桌说：“我手里有这样的药。不过现在没在我身上，你先回去，黄昏时找机会出来，我拿给你。”
秦满桌刚才说话时没哭，一听水灵说有这样的要，当时就哭了，要跪下给水灵磕头。
水灵笑着，轻轻推了她一把：“得了得了，怎么一点小事就磕头？快别哭了，看回去他们又找茬打你了。”
秦满桌急忙擦干了眼泪，笑得像一朵花，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水灵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不怀疑秦满桌的话，不怀疑夏家一家人都打她骂她，但秦满桌和以前可不一样了。
生活在那样的家里，她竟然胖了一点点，眼睛里有光，难道——
水灵没再想下去，推门进院，直接进了东厢房，去看小侄子。
小人儿躺在炕上，一点也不闹，玩一小会，就开始睡觉。
水灵看着林淑华：“娘没在家？”
“没在家，个人看病去了。”
水灵轻声道：“正好孩子睡着了，大嫂，我有事跟你说。”
“你说。”
水灵把她和黄小琴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她看着林淑华：“大嫂，你说实话，你是愿意和二哥二嫂一起开酒楼，还是愿意和我大哥一起干点啥？
这种事，没有什么不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