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知道了。”
福了福身,翠柳很是恭敬,心里却有些不太舒服。
她伺候了老爷夫人这么久,没想到现在夫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外人这般斥责她,实在叫人心寒。
更何况,她还不是为了夫人打抱不平么?!
钱夫人没发现翠柳的小心思,只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既然人家不愿意来,那改天我就自己去请就是了。只希望到时候那位小姑娘能帮帮忙才好。”
余氏轻叹一声,暂且将这件事丢在了一边,问翠柳,“昂哥儿的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过两日他就得回京了,可别到时候再落了东西。”
“夫人放心吧,都收拾妥当了,不会落了东西的。况且,便是落了什么,再过不久大奶奶也要回去的。夫人不必太过担心。”
虽然心里始终藏了一根刺,但说话时,翠柳也没有露出半点儿异样来。
“怎么能不担心呢?”余氏又是一叹,“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去那虎豹豺狼聚集的去处。”
翠柳抿了唇,没有再说什么。
要她说,京城哪里有夫人说得那么可怕?
明明京都富贵荣华、花团锦簇,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老爷夫人每每提起,总是一副提到豺狼窝的模样。
若非她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她也是想要回京的。
青源镇这种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实在待得人无趣得很。
余氏这里只是感叹两句,想着回头等颜妙再来镇上时,定要亲自去将人请来才好。
毕竟,时间也快到了。
吃过早饭,和爹爹一起看了会儿书,玩了一会儿后,小陈木便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两只小手托着腮帮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大门口的方向。
虽然爹爹已经说过,娘亲不会这么早回来了,可他还是想等着,希望娘亲回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自己。
软软的小娃娃,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写满了小大人似的严肃,看着着实可爱极了。
有些忐忑的陈春生,走到陈南家大门口,便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只觉得会心一击。
前些日子,他的亲事已经议定了,就等着挑个黄道吉日成亲了。
却不成想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女方家当天便上门了,话语间虽然还算得上客气,可这门亲事却是毁了。
他倒没有多少可惜的。
毕竟,相识不过数日,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他与女方的感情还没有深到“非卿不娶”的地步。
可此时看到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看到自己时,亮了一瞬,又很快黯淡下去,却还是乖乖巧巧地喊了他一声:“春生叔叔。”
对于小娃娃这番毫不掩饰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
“春生来了?”
陈南轻咳两声,虚弱地佝偻着身子就要站起来。
陈春生忙上前按住他,又帮着他将在膝盖上滑落的一条厚实的棉衣提起来盖好:“南哥别起来了。咱们都是自家人,不讲那些虚礼。”
陈南轻轻勾唇笑了笑,不置可否。
陈春生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在一旁坐下,将手里提着的礼包放下,转头问小陈木:“木木刚才是在等谁呀?”
在村子里,大家大多都叫小陈木“狗蛋”,叫“木木”的,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了。
小家伙倒是并不在意这么个名字。
反正都是在喊他。
他歪了歪小脑袋,认真地回答:“在等娘亲。”
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听得人只觉得世界仿佛都变得格外美好了。
“嫂子不在家么?”
陈春生疑惑地看向陈南。
这些日子,他可是听说,南嫂子变了不少的。
这怎么又往镇上跑了?
难不成,之前的那些话,都只是传言?
一看陈春生的眼神,陈南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他淡淡一笑:“去镇上有事情要做。很快就回来了。”
是吗?
陈春生心里抱着这个疑惑。
不过,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儿,也轮不到他插嘴。
他笑了笑,揭过这个话题:
“说起来,我们一家明天也要搬到镇上去了,以后见面的机会怕是就少了。前两天,因着爹的事情,我娘受了些刺激,给你添了麻烦,很是抱歉。我今日上门,也是专替我娘来道歉的。你也知道,她那人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平时通透,可但凡碰上我爹的事儿,她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还请你见谅,不要跟她计较。”
今日上门,他本就是来道歉的。
那天娘要来陈家的时候,他没能拦住。
便是后来妹妹要追过来,他也没拦住,说起来,真是惭愧!
陈南淡淡笑了笑,轻咳两声,面上淡淡的,看起来似乎万事不放心上的模样:“你不必道歉的,我能理解。况且,平婶子也是我的长辈,我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看着陈南淡笑的模样,陈春生相信了他的话。
或者说,陈春生也看得出来,陈南压根也没有将他们这些人再放在心上了。
也许真如伟子哥说的,当年的事儿,到底是在陈南的心里留了根刺。
他微微敛眸,敛去眼底的嘲讽。
三年前,他还能当个旁观者,看着陈氏族人对往日恩人之子冷漠以待。
如今三年过去了,他却成了主角。
现在,他倒是体会到了三年前陈南的心情了。
可有些关系,也确实再回不去从前了。
“那就好。”陈春生客客气气的,“你身体不好,我带了些补品来。都是我爹前些年攒下来的。如今要搬家了,拿来给你用也正好。”
省得被人惦记!
后面那句话陈春生没说,但陈南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这层意思。
“多谢。”
即便他并不需要,即便这些补品可能会给他带来些麻烦。
可那些人不痛快,他心里便痛快了。
“不客气,不客气,本该是我向你道谢的。”陈春生摆了摆手,他心里很清楚,有些话没说破,但不代表陈南是个傻子看不出来。
两人又稍稍寒暄了两句,陈春生便没打算再继续留了:“家里还要收拾,我就先回去了。咱们……日后有缘再见。”
彼此微微一笑,就此别过。
没有别离的不舍,有的只是无尽坦然。
陈春生刚走没多久,颜妙便背着背篓回来了。
“儿砸!”
格外欢快的一声,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家伙立刻跳起来,小短腿迈得哒哒快,两只小短胳膊张开,乳燕投林般地朝大门口跑去,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喊着:“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