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话说得很是突兀，乔连溪咽下嘴里的食物，一时没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我是说剧，明知道这只是演的，但是还会忍不住为此付出情绪。”
沈牧摸着手里的遥控器，解释道。
三两口解决掉面前的早餐，乔连溪端着盘子和杯子走进厨房，洗刷完毕放回原处后，走了出来。
沈牧已经关上了电视，背上背包在门口玄关处等着他了，昨日脱下的黑色外衣又被他穿在了身上。
如今是早春，天还是有些冷的。
“该走啦。”看到乔连溪出来，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叫他过来。
洛特区殡仪馆离他们的住处并不远，中年男人特地安排了人来接送他们，在车里坐了有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请随我来。”一下车，早有一位穿着工作服的中年女人等候在门口，看到乔连溪两人，当即迎了上去。
“谢谢姐姐。”沈牧紧了紧背上的背包，礼貌道谢。
这一声姐姐叫得女人面上得体的笑意又深了些，她朝两人点了点头，转过身，自觉在前面带路。
乔连溪跟在沈牧身后进了殡仪馆，在一处略显古朴的大门前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去，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骨灰堂。
女人打开门，两人跟着走了进去，入目的是一排排放骨灰盒的架子，架子上被分为一格格的空格，外面用玻璃门阻隔开来。
屋子很大，大多数格子已经被放满了，反而带给人以一种压迫的、沉重的感觉。
女人拿出钥匙，打开不远处架子上的两个玻璃门，示意两人将骨灰盒拿过来。
沈牧早已从包里拿出那两个盒子，略带留恋地看了一眼后，将骨灰盒递给了女人。
“您还有什么话要对这两位逝去之人说的吗？我们可以为您提供这种环境。”女人面容庄重地将两个盒子分别放到玻璃门后，锁上门，转身问沈牧。
沈牧望向父母所在的两处格子，在这个房间里，他们似乎与其余的众多盒子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什么要说的。”他答道，看向女人，“麻烦姐姐了。”
他很平静淡然，仿佛这并不是送别亲人的庄严时刻，而是在寄存什么不重要的东西。
乔连溪被沈牧拽着胳膊出了殡仪馆，坐回车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也和乔连溪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一路上，他看了好几次沉默着的沈牧。
他有些摸不清沈牧现在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
“连溪，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应该是有些伤心的？”下了车，沈牧掏出钥匙，一边开着门一边对乔连溪说道。
“我不清楚。”乔连溪站在他身后，实话实说。
“很奇怪哎，我现在心里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还没有早上看的剧带给我的触动大。”
门打开了，沈牧跨进去，一抬头就看见坐在客厅的两人，他扬起笑容，朝两人挥了挥手，“王冰姐姐，苏光哥哥。”
乔连溪跟上去，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那对情侣正朝他们看过来，苏光表现得有些局促，王冰则对两人发出邀请：“两位，过来吃零食呀！”
沈牧看过去，茶几上确实放满了零食，各式各样的，堆得跟小山似的。
“有蛋糕吗？”他眼睛一亮，问道。
“当然有，今天我们去甜品店，看到好多人在那里定制生日蛋糕，虽然今天不是我们的出生日，但是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另一种重生吧。”
“所以呢，我和苏光先生决定，买个蛋糕来庆祝一下。”她一边说着，一边跑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
“是不是和我们想到一块去啦？”她晃了晃手里的蛋糕，笑得很甜。
而身为她男朋友的苏光，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虽然面上仍显虚弱，但也是会心一笑。
“苏先生，麻烦你把桌子上的零食搬一部分到——”王冰的目光绕着茶几四周看了看，最终锁定在沙发上。
苏光已经开始动手，将部分零食挪到沙发上，腾出桌上的空间。
王冰嘻嘻一笑，将手里的蛋糕放到茶几上。
沈牧早已经搬了两张椅子坐到桌子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蛋糕盒子。
“王冰姐姐，你可以现在打开它吗？”他问道。
“当然可以。”她一边回答，手已经放到了蛋糕盒子上，手指一拉，咖啡色的丝质蝴蝶结便散开了，盒子像是绽开的花朵，露出里面通体雪白的蛋糕。
一股鲜奶的甜香气钻入鼻腔，吸引乔连溪的是蛋糕糕体之上被人放上去的，头顶白色圆环，手持一篮粉色玫瑰花、背后长着翅膀的人。
注意到乔连溪的目光，坐在沙发一侧的苏光挺直了上半身，主动解释道：“这是恋爱天使哈尼雅，代表着人世间的爱情。说来也巧，明明不懂这代表着什么，冰冰还是一眼看上了它。”
“嗯...因为天使嘛，总会让人联想到美好的东西，而且玫瑰花也代表着爱情，所以只一眼，我就在橱窗里锁定了它。”
王冰跟着解释道。
乔连溪认真地听着，了然地点头，没想到这个漂亮的蛋糕还有这层含义。
“不止是这样，哈尼雅天使啊，也是美与善的扞卫者，对于丑恶的堕落者会给予严厉的惩罚哦。”
沈牧盯着天使头上的光环，笑了笑，补充道。
他话音刚落，苏光就投来了欣赏的目光，“懂得还挺多的。”
说话间，王冰已经取下蛋糕糕体上的天使模型，拿出刀将蛋糕拆分放入小盘子里，分别放到几人面前。
“说累了吧，快尝尝蛋糕吧，店主说这个很好吃的，最治愈了。”说着，她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块放到口中微微一抿，微甜奶油便在口腔里迅速融化。
“真的很不错，要是妈妈还在的话，我应该也会买这种蛋糕吧。”沈牧几口将盘子里的蛋糕吃得一干二净，放下盘子和勺子，他有些惋惜地说道。
乔连溪刚吃了一口，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去看沈牧的神情，那里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哀伤。
但说完这句话，沈牧就站起身来，他看向身旁乔连溪手里只动了一口的蛋糕，说了声‘困了’就转身回房间了。
“他一定是看到蛋糕...有点难过了。”王冰望着沈牧离开的方向，而后视线转移到略带茫然的乔连溪身上，喃喃自语。
虽然昨晚沈牧表现得冷冰冰的，但是他还是帮着自己扶住了苏光，本以为这是位面冷心软的少年。
但今天他的表现，让王冰觉得这个人也许并没有昨晚看上去的那么冷，恰恰相反，他嘴很甜。
这让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昨晚看花眼了。
乔连溪又挖了勺蛋糕送进嘴里，他看了眼面露自责的王冰，想起沈牧早上说过的话，他开口安慰道：“别担心，他其实对这种事已经看开了，说不定真的是困。”
他说这话时面上一本正经，看得一旁的苏光轻笑一声。
“你们是兄弟，你难道也看开了吗？”他问道。
乔连溪咽下嘴里的奶油，没有任何思索，将早上沈牧看电视时说的一番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一遍。
现成的答案，不抄白不抄，更何况，他也觉得沈牧说的不无道理，人生本应该向前看，汲汲于逝去的，只会徒增烦恼。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并不真的是沈牧的弟弟，自然无法感同身受他失去父母的哀伤。
苏光听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这和她女朋友王冰的想法不谋而合。
“是啊，逝去的便逝去了，生者还要继续生活，你们能这样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王冰拿着天使哈尼雅的模型看了一会儿，忽地一笑，她有些不清楚这话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对了，苏光，你联系上你父母了没有？”她突然想起来，一大早他拿着手机说是要给父母打电话来着。
说来也是幸运，苏光的父母由于长期在外做生意，倒是躲过了焦市的劫难。
每每想起这个，王冰羡慕之余，也会感到一种孤立无援之感，她与别人并不常往来，父母去世后，她唯一感到能依附的，竟然只有自己的男朋友。
好在，苏光一直都是个极其可靠的人。
“联系上了。”苏光看向王冰，笑得有些腼腆，很奇怪，他在女朋友面前总是这幅不太成熟的样子。
“我父母的话，他们说只要我喜欢的，就好。我的话，只要是你愿意做的，我也没什么异议。”
他和冰冰也算得上是同生共死了，在那么危急的时刻，她都陪在自己身边，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付出所有。
在和苏冰交往时，身边的朋友总是说她是贪恋他们家的富裕，以及看他单纯好骗，才主动勾引，现在他完全可以确定，根本没有这回事。
“你父母...真的是这么说的？”王冰听到这段话怔住了，她还以为他的父母会很苛刻。
一直以来，苏光身边的朋友总是明里暗里暗示她，她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得到认可。
现在看来，却是异常地好说话。
“嗯。”苏光笑着点了点头，尝了一口蛋糕，不是很甜，但他觉得意外地有融化人心的力量。
乔连溪坐在一旁，看着甜蜜互动的两人，活像一只小型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