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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洵凝眉:“什么意思?”

季修明轻咳几声,平复之后才道:“陛下可听过噬骨花?”

瞳孔震缩,步下踉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楚洵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摇头:“不可能!她明明就好好的!”

季修明不欲与他争,其实他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看着楚洵道:“陛下,她要死了,你放过她吧。”

“也放过你自己。”

楚洵转身,仓皇失措的离开,嘴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会死呢。”

这天晚上,军营中的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因为陛下从关押犯人的帐篷回来后便大发雷霆,将主帐内的东西摔个全乎。

帐内的烛火全都灭了,他不许别人进去,独自在地上坐了一夜,如丧神守。

第二日帐帘被人从外面掀开,阳光刺眼照进了黑暗的营帐,坐在地上的人茫然若失的抬头,他直视了耀眼的阳光。

看清里面人的状况,李将军眸中震惊:“陛下!”

帐内酒气冲天,帝王歪斜着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黑色的凤袍婚服,鬓侧发丝散落,记忆里衣不染尘埃的太子如今蓬头垢面。

久处黑暗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刺眼的阳光,楚洵抬眸看向门口的李将军。

李将军不知道昨夜季大人和陛下到底说了些什么,会让他如此失魂落魄。

他不敢问,只能小心试探道:“可要让人来伺候陛下更衣?”

低头将脸贴在怀里的嫁衣上,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恍惚间李将军好像看见帝王落泪了。

半晌,楚洵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不知是因为醉酒坐了一夜还是因为其他又狼狈的跌在了地上。

李将军快速上前伸手想搀扶他,却被他拒绝,只见他再次撑着地面费力的站了起来,沙哑着嗓音:“更衣吧。“

停顿了一会又听见他吩咐:“燃个火盆吧,这天有些凉了。”

然后摇摇晃晃朝床榻走去,怀中依旧紧紧抱着嫁衣,绣着凤凰的裙摆铺散在地上,随着他的走动拖曳在地。

李将军不解却照做,天气虽然已经入秋,微有转凉,可是也还没有到要用火盆的程度。

转身吩咐人备水更衣,再回眸看去,只见年轻帝王小心翼翼的将凤袍放在床榻上,慢慢的将其折叠的整整齐齐。

水很快就备好了,有婢子看着床榻上叠的一丝不苟的凤袍问:“陛下,可要收起来?”

楚洵看了一眼凤袍,怅然若失:“不用。”

说完便去了里间更衣,待他出来帐内火盆已经架好了放在榻前。

李将军看向他,潦倒不在,明黄长袍绣着沧海龙腾图案冷傲孤清,孑然独立的少年帝王又回来了,却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自见面以来李将军总觉得陛下的眸子暗沉沉的,像被雾霾蒙盖住了一样,今日仿佛雾散尽,得见天光。

楚洵面无表情的走到床榻边上,指腹落在凤袍上,描摹着上面龙凤呈祥的图案,黑色的嫁衣天下独此一份,华冠丽服,庄严肃穆,可惜她不要。

自少时,他便无数次幻想过他们大婚的场景,如今看来都是奢望都是笑话。

俯身捧起凤袍坐在床榻上,眸中尽是深重的爱意。

李将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们这些人都知道,太子大婚,太子妃却逃了。

百姓口中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前所有人都想不明白洛慈为什么逃婚。

后来先帝罪行昭告天下,原来两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现在他只当陛下是在睹物思人,李将军暗叹造化弄人,踌躇着想要劝慰帝王一二,还未开口却见帝王捧着凤袍的手一松。

华丽的嫁衣落入了火盆里,瞬间燃烧起来。

他不解出声:“陛下……

楚洵面无表情的看着燃烧的嫁衣,良久他轻笑一声,悲戚自嘲的摇了摇头,起身吩咐道:“传唤诸位将领,朕有事商讨。”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没有再看火盆中的嫁衣一眼。

李将军最后看了嫁衣一眼,叹了口气,随即跟了出去。

接下来几日,主帐常燃烛议事到天明,士兵们也发现诸位将领一直以来沉重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军中议论纷纷,有人猜测此战是不是要赢了,也有清楚形势的人摇头否定,赢的可能性不大,只怕是要议和了。

众说纷纭,却始终没有人出来给个定论。

转折却忽然发生了,这一日有人匆忙进了主帐,然后诸位将领的面色又变的沉重了,只有李将军一往如初。

众人散去之后,楚洵独留他在帐中商谈。

李将军看向坐在案前低眸平静的帝王,想起他方才的吩咐,抱拳行礼道:“臣定完成陛下所托。”

楚洵头都没抬,清冷道:“退下吧。”

入夜楚洵又踏着夜色来到了关押季修明的军帐,他很平静的坐在了季修明的对面,像是在聊天一样:“今日有人跟朕说小慈在大楚军营。”

桌下季修明原本自然舒展的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却沉住气静待他的下文。

楚洵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缓缓道:“你让朕放过她,可是谁放过朕啊。”

“她本来就是朕的。”

季修明猛的抬眸看向一脸风轻云淡的他,才后知后觉今日的楚洵和以往大不一样,他情绪稳定的让人隐隐不安。

他没发现自己已经漏了怯,甚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陛下想做什么?”

楚洵笑而不语,这一夜除了季修明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外面的士兵只知道,陛下出来后,里面的季大人声嘶力竭的怒喝着:“你不能这样!”

“她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要这样逼她!”

束缚他的枷锁被扯的咣啷做响,他甚至直呼帝王名讳:“楚洵,你可有半分真心!可有一丝愧疚!”

守卫们大气不敢出,因为楚洵根本没有离开,他就站在帐外,平静的听着里面大逆不道的斥责。

没有了刚才和季修明谈话时的运筹帷幄,他就站在那里,月光撒在他身上,一身清冷孤寂。

里面的人骂停了,他才抬脚,缓缓离开。

季修明说的没错,他不在乎洛家其他人,他只在乎洛慈。他对她是有真心的,哪怕所有人都不相信。

只是……他学不会爱屋及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