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涛兴奋了很大一会儿，终于是恢复平静，这么一动一静，脑袋有些头晕。
很明显是没有休息好的原因，身体发出了警告信号。
王红权看出他的异样，连忙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看后续的鉴定。
马维拿出那三只精品，依次观察起来，同时说道：
“汝瓷的基本鉴别方法，从传世品看，主要有五大特征。”
“胎色汝瓷胎质细腻，胎土中含有微量铜，迎光照看，微见红色。”
“胎色灰中略带着黄色，俗称“香灰胎”，多见汝州蟒川严和店、大峪东沟，汝州文庙、清凉寺等窑址。”
“当初我研究汝窑的时候，特意从这几个地方买的陶土，就先从这点上来看。
虽然你用了这些地方的土，但不代表能烧出符合特征的红色。”
马维戴着手套，在碗盏上轻轻抚摸，凑近了仔细观察。
“胎色没有问题，已符合汝窑第一特征。”
孔朔：“陶土是你买的，自然不会出错。”
马维继续说道：“汝州张公巷汝窑器，胎呈灰白色，比其他窑口的胎色稍白，是北宋官窑的主要特征。”
“釉色汝瓷为宫廷垄断，制器不计成本，以玛瑙入釉，釉色呈天青、粉青、天蓝色较多。”
“也有豆绿、青绿、月白、桔皮纹等釉色。
釉面滋润柔和，纯净如玉，有明显酥油感觉，釉稍透亮，多呈乳浊或结晶状。”
“用放大镜观察，可见到釉下寥若晨星的稀疏气泡。”
“釉色你可是用的同样成本，但消耗只有十分之一，不知道能不能分布均匀。”
刘涛笑了笑，“马老细看，坐等您的点评。”
他调配釉色的时候，当然不用浪费那么多原料。
因为系统给他的技术，就已经是完善后的。
古人制作时虽然知道配比，但碍于计量的先进程度，还是会出现失败的情况。
但系统直接精确到了毫克数，可以说既不浪费原料，也会提高成功率。
果不其然，马维看完之后，惊叹道：
“厉害啊，你为何用料这么少，还能罩釉这么完整？”
刘涛憨笑，“运气运气。”
马维摇摇头，“釉面柔和、纯净，似玉非玉，还有有出油的态势，这……”
说到这里，他再次看了刘涛一眼，眼中皆是不可思议。
此时他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但又觉得不敢置信。
这汝窑无论从釉色到品相，都感觉不像现代治窑方法。
从目前来看，这更像是古法，但……这怎么可能？
暂时把这个念头压下。
“釉面抚之如绢，温润古朴，光亮莹润，釉如堆脂，素静典雅、色泽滋润纯正、纹片晶莹多变为主要特征。
视之如碧峰翠色，有似玉非玉之美。”
“釉中多布红晕，如晨日出海，这点跟陶土有关，能烧制出来这样的异象。
已经不能说好不好了，简直就是完美。”
孔朔在旁听的啧啧称奇，惊讶与刘涛的烧制技术，赞叹与马维的专业。
王红权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还不太懂，但怎么感觉马维说的好美。
他有一瞬间仿佛爱上了汝窑，甚至觉得身上戴的帝王绿，有些俗不可耐。
这个想法出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喜欢翡翠的人，怎么能喜欢汝窑这种老古董呢。
但……这看起来确实特别美。
是那种国家历史底蕴的美。
是承载了无数人心血的美。
是五千年长河中，如同璀璨的珍珠美。
王红权好像真的喜欢上了这种美。
马维继续道：“天青为贵，粉青为尚，天蓝弥足珍贵。”
“汝州张公巷汝瓷，釉呈天青、粉青，釉色滋润，手感如玉。
有青如天、面如玉、晨星稀的典型特征。”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这三个碗盏虽然不是天青，但已经为尚。”
孔朔、王红权不由的跟着点头认可，可能是被马维的讲解代入。
也更有可能是被汝窑之美代入其中。
他们所有的行为，都是下意识，不掺杂任何恭维的心思。
马维说的，跟他们看到的感觉是一模一样。
句句说出他们心中所想。
马维反转碗底，看到上有刀笔刻画青花年号——靖康二年。
这一瞬间，马维感觉捧着不是轻薄的汝窑碗盏，而是那段厚重的历史。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满江红中的这段话，突然跳入脑海之中。
让他没由来的徒生伤感。
眼角竟然有湿润的感觉，让他心里一惊。
这只是在看汝窑而已，怎么会突然伤春悲秋？
他几十年的捡漏、收藏生涯，除了一开始的那几年，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触。
他这样的一种变化，全都落在了身旁孔朔眼中。
孔朔也感到万分吃惊，没想到马老竟然会情绪激荡。
从两人见面相识之后，他看到的马老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看透世态炎凉，又胸有浩然之气的模样。
从来没有想过，马老会有眼角噙泪这种弱者形象。
王红权见状想要上来安抚，被孔朔暗自摆手劝退。
孔朔虽然不能完全理解马老，但以己度人，觉得看到特别喜欢的东西后，可能也会有如此反应。
刘涛看到马老的样子，暗自叹了一口气。
马老了解他。
在胎丕制作好后，在碗底刻下靖康两个字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没有来的烦躁。
当时因为要在限定时间内，赶紧罩釉，就没有去细细琢磨这种烦躁。
现在看到马老的反应，他突然之间就明白，那种烦躁是什么。
马维整理心情，再次开口时又恢复了平静。
“覆莲花纹，配上粉青，完美契合。”
说到这里，他放下碗盏，在原地静立片刻后，突然问道：
“你怎么琢磨出来的汝窑古法制作？”
这话当然是问刘涛，但话里的内容让孔朔震惊。
他猛的回头看向刘涛，惊讶问道：“古方烧制？你不是用现代配方吗？”
王红权在旁呆愣，心想这两个老大爷是怎么了？
怎么会如此激动？
刘涛知道必须给一个合理解释，要是说随便想到的，那恐怕就别出大院门了。
想了想说道：“小子在缅店的时候，手机上看过《清波杂志》《紫桃轩又缀》以及《古窑器考》。
当时在心里琢磨着，就随便拿当地的土试了几次。
后来越发上瘾就潜心琢磨了几次，就大概有了一些配方的想法。
我说这是第一次烧窑，应该说是第一次烧制汝窑更合适。
之前也有烧过，但只能说小打小闹，所以就没和盘托出。”
场中突然寂静，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