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萌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她嘴角的苦涩，视线若有若无地看向他们。
显然，刚才两人的互动被班主任尽收眼底。
不过……她也管不了，从她对这种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始，发展至今，她也真的管不了。
心底叹了一口气，她说回了正事：
“我来只是通知你们别忘了下去上体育课，别想着偷偷缩在教室里学习，我等你们都走完了，会锁门的。就是这样，恩，池远同学跟我出来一趟。”
言简意赅，说完，她便走出教室，在走廊上等着池远。
不理会周围耷拉着脸的同学，池远挠着鬓角站起身，有些纳闷：
“怎么我每次回来都是体育课？”
对此，英子学着池远的习惯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不过，她心底也觉得高兴。上体育课，她就能打篮球了。
一般她都和女生打，但班上女生水平有限，和男生的话……她一般也只是和池远打。
池远走出教室，看到了在门外等着李萌：
“萌萌，有什么事？”
“……”
李萌已经放弃纠他的称呼问题了。
累了。
“你不是进了省队吗？学校打算给你和黄芷陶同学准备一个表彰大会，一方面表扬你们在竞赛上取得的好成绩，表示学校对竞赛工作的重视……”
李萌停留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另一方面，学校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分享一下学习经验，激励激励大家。关于这个，黄芷陶同学拒绝了，我打算来问问你的意见。”
“表彰大会和经验分享？”池远皱眉思索起来，有些为难：“表彰大会没什么，但是经验分享……”
听到他的话，李萌并不惊讶。
这学生再怎么变，他也还是不喜欢这些麻烦事，她也不强求。
“好吧，我尝试帮你推掉。学校还是太着急了，完全没有想过，会不会给你们造成什么心理负担。那就这样吧，你先进去……”
“等等，我没有拒绝的意思。”
池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鬓角：
“我是说，能不能推迟一下，等我跟英子物理拿奖之后，一起开表彰大会？还有那什么经验分享。”
“……”李萌陷入了沉默。
该说这学生自信呢，还是自大呢？
“咦，老师，难不成你打算等我数学拿奖后再去？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还能带上磊儿，人多热闹。”
他显然误会了李萌的意思。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李萌已经懒得和他计较了。
是驴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实力会证明一切。
——不过，也是时候找这些竞赛老师了解一下情况了。她如此想着。
“行。我会帮你说服校方推迟举办的。但是，你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虽然你实力很强，也不能掉以轻心。”
池远挑了挑眉，嬉笑道：
“嘿，萌萌，瞧你说的，站在你面前的又不是方一凡。”
听他这么说，她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李萌下意识就想点头。
但回过神来看到池远得意的笑容，一时无语。
“行了，差点被你带进沟里去了。方一凡最近进步也不小，不说这个了，快去上体育课吧。”
“是是是。”
……
篮球场。
方一凡和季杨杨还是找上了池远，但看到池远身边的英子，还有她手里的篮球，便嬉皮笑脸地滚开了。
这意思还不够明显？
英子想跟池哥玩球，哪会乐意将池哥借给他们？
于是，他便找了其他的篮球场玩，一脸臭屁的季杨杨则是跟在他身后。
正准备拿季杨杨开刷几句，方一凡眼睛一亮——远远地看到了黄芷陶。
她少见地带上了鸭舌帽，正朝这边走过来。
“陶子，这儿！”他热切地挥了挥手。
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打个招呼。
即使遭到了拒绝，还是朋友不是吗？
黄芷陶循声走了过来，实际上在这里上体育课的也就他们两个班，很好找的。
“哎，陶子，你不是跟池哥一起参加的集训吗？池哥早回来了，为什么你现在才来？”
方一凡疑惑地问道，给季杨杨打了个手势，表示之后再打球。
“就是想要晚点来。”陶子压低了自己的鸭舌帽。
“嘿嘿，我大概猜到了。所以你才戴帽子啊。”方一凡恍然，想到了池远来篮球场时的情景。
那可是一路享受注视礼啊！
他有些心灾乐祸地描述道：
“陶子，我跟你讲，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你是不知道，池哥下来的时候，一堆人伸出脑袋来看他。”
“他们都在好奇：这个得了化学第一的同学，是不是长了三个脑袋，所以，那脑子才会那么好用。”
陶子捂嘴笑了笑，眼神悄悄乱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还三个脑袋！这话要是被池远听到了，方猴子，你惨了！小时候打架你就没赢过他。”
“也没错啊，也不知道池哥那脑子怎么长的，我看着他的经历，就好像是在看小说一样。”
方一凡咂了咂嘴，有些感叹。
余光注意到了陶子乱瞟的眼神。
“你在找英子？”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他们在那个角落玩球呢。”
陶子顺着方向看去，果真是：不过英子现在正气急败坏地拿着篮球瞪着池远。
“你又盖帽，太过分了吧！跳得高，了不起？”
“哟？”
池远抬了抬眉，突然笑起来，将手放到了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拍。
“抱歉，跳得高真的了不起，而且，我长得还高！”
这种‘侮辱’，英子受不得，气得牙痒痒，‘啪’地一声狠狠地拍开了他的手。
“不跟你玩了，欺负人！”
池远耸了耸肩，很是无奈：
“你不是总想在喜欢的领域，跟我争个高低吗？所以，打篮球，我也全力以赴咯？”
是这样没错……
但运动能一样吗？
池远全力以赴，好多男生都比不过他吧！
见英子一双眼睛似乎都要喷出火来，池远也就不逗她了。
“好吧好吧，我让让你，谁让你是我的女朋友呢？”
“哼。”
这话还算中听。英子只觉得‘女朋友’这个词汇是那样美妙。
“那，不准跳起给我盖帽！”
“好，不盖。”
“不准直接投三分！”
“不投。”
“不准……”
定了N条打球规则了，英子硬生生地将篮球变成了罚球大战。
她是喜欢篮球的，定下这么多规矩也只是耍耍性子，也不是真要池远遵守，只是想享受一会儿被呵护的感觉。
至于池远？他反正是开心的。
不同于跟方一凡他们打球，那种竞技带来胜利的开心，跟英子打球，他只觉得挺好玩。
大概就像是家里的小英子一样，逗得它不爽地喵喵叫，他会觉得开心，把它摸得舒服地喵喵叫，他也会觉得开心。
同理，他开心只是因为一起打球的是英子而已。
“池哥真可怜，一身技术使不出来，打起球来，一点也不痛快。”
跟着陶子看了一会儿，方一凡忍不住吐槽道。
“篮球啊……看起来挺好玩的。”
陶子只是喃喃自语，声音比较小，但方一凡就在她边上，还是听清楚了。
他没多想便说道：
“陶子，你也对篮球感兴趣了？”
他抛起手里的篮球，做了一个花哨的动作，“需要我教教你吗？别的不说，球技这一块儿，我还是挺强啊。”
但是，他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他真是管不好他这张嘴，老毛病又犯了！明明陶子很抗拒和他接触。
“好啊。”陶子直接点了点头。
听到这么痛快的回答，方一凡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真答应了？你之前不是躲我都来不及吗？”
“有什么奇怪的吗？之前躲你，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说过了，在那次鬼屋之后，我们还是朋友。”
想一想也是，方一凡便不再多想。
既然还是朋友，那就是朋友吧。
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如此坦然地接受，大概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亦或者，他其实没有自己想象那样喜欢陶子。
他更能接受第一个解释，深呼吸一口气，方一凡平复了心情，开始替陶子演示起了基础动作。
几大基础功：运球、突破、传球、投篮，最好练的就是传球了。
方一凡将两腿自然分开，与肩同宽，持球。
嘴里讲解道：
“传球的时候，脚下动作像我这样，手上动作则是需要掌握持球的办法。五指自然分开，掌心向外托着球……”
这个动作比较简单，陶子也学得很快，没多久便能和方一凡配合起来。
只是准确度和力度还有欠缺。
方一凡注意到，陶子全程都注意力无比集中，对于这样无聊的训练也显得十分积极。
明明平时都是被喜欢篮球的英子拉过来看球的。
“陶子，你为什么突然觉得篮球有趣了？”他将球传了回去，突然问道。
“……为什么？”
陶子接到球，停顿了一会儿，才回传给方一凡：
“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想运动运动。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怎么支撑学习？”
“好的身体啊……我也是跟磊儿说的。”
“磊儿吗？他是不是快要参加数学竞赛了？”
说起这个，方一凡就心烦。
磊儿每天都学习很长的时间，甚得家里太后的心意，每一次都要拿磊儿来跟他比。
看到亲儿子就是一顿叹气。
简直过分！他亲妈肯定是选择性忽视他是一名艺术生的事实。
方一凡的语气有些幽怨：
“对啊，他可真是一个学霸，天赋好，还努力！童太后对他喜欢得不得了！我每天也是很晚才上课回去啊，但亲妈每次都要问磊儿才会准备夜宵。”
“磊儿的确是努力。再说说你，很晚回去恐怕不只是‘上课’吧？”陶子调笑道。
方一凡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咳咳，之前有人帮了我们，现在她病了，我和池哥分别出了一半医药费，但池哥很忙，我只是代表我和池哥慰问她一下。”
“这样啊……感觉怎么样？”
“啊？什么感觉？”
方一凡有些懵，但看到陶子的笑容好似懂了什么，神色有些窘迫。
“只是朋友而已，恩，只是朋友的感觉。陶子，你知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好吧，我知道了。”陶子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她的这番反应令方一凡有些在意。
他接到了球，低头盯着看了会儿，突然鼓起勇气问道：
“你呢？”
陶子明显一愣，很是疑惑：“我？”
“恩。”
方一凡咬了咬牙，他想输得心服口服。
将球传了过去。
“陶子，不，女神，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抓着球，黄芷陶沉默了。
眼帘低垂。
方一凡并没有催她，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等待着答案。
良久，陶子抬起了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娓娓道来：
“我希望那个他有责任心，有担当，做事稳当靠谱，但却不死板，相处起来觉得轻松。”
“他可以不上进，但不可以自暴自弃，我只是喜欢那种在一起时，很舒服的感觉。”
方一凡的嘴巴张了又张，最终汇成苦涩的笑容。
被教训了好多次，他也不会再因为一点不顺心就冲动了。
“那我输得很彻底啊，一点也没沾？”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听到他的自嘲，陶子眨了眨眼睛，笑道：“不是哦？你再琢磨琢磨我说的几点？”
“恩……担当、靠谱……不上进？”
“对的！”陶子狡黠地笑着，将手上的球传了回去。
感受着篮球传来的力道，还真不小，方一凡哭丧着一张脸，表示不满：
“陶子，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当然，那也只是之前的你啦。”
黄芷陶看着方一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在她的拒绝后，他是真的彻底看开了啊。
这话让方一凡好受了不少，他用手运了运球，秀了一下球技。
“不过，这些条件，有点耳熟啊……全满足，我感觉……”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但他还没说完，陶子就打断了他：
“传球我已经学会了，我们下一个项目吧！”
方一凡一愣，头又转了回来：
“啊？下一个项目？陶子，你是认真的啊？”
“当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