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的一番话，如同一记重锤，击打在会议室的每个人心头，敲得脑袋发嗡，只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他的话总结起来很简单，就是，无论出现什么问题，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扛下来，只要下属们按照要求履行职责。
这种把问题揽自己身上，让下面的人放心做的领导，谁不爱？
在此时此刻说出来，这番表态更需要极大的魄力——
他们的总设计师，李想……是将自己的职业生涯都押上了啊！
“就像李总设计师说的这样。”王兵沉默许久，突然开口了，“责任我们来担，我们两个人一起担！”
这是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商量过的事！
李想看着老搭档，瞪大了眼睛。
但王兵也没有看他，李想现在上头不计后果了，但他却很冷静，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搭档一个人扛下压力？
你李想一个总设计师，将想把所有问题担下，何曾又跟他这个总指挥商量过？
这责任，肯定不能让李想一个人担，他一个人也担不了——向来总指挥和总设计师要不是一个人，要不就是同进退的搭档。
“我们这样做，只求一点。”
“决心。”
王兵的目光扫过在场沉默的每一个人。
“我们只要你们有决心。”
“有全力奋斗到最后一刻的决心！”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遇到失败，你们众多的前辈都遇到过。”
“而结果如何？”
“他们靠着一无所有那就从零开始奋起直追的决心，铸造出了历史书上那段伟大的航天史。”
“现在，轮到我们了。”
王兵说着，脸涨红狰狞了起来，语气充满激情。
“同志们。”
“‘长征’从未结束。”
“我们的‘长征’才刚刚开始！”
“从现在开始。”
“到下一次‘长征’成功升空前。”
“谁再给老子再低着头。”
“谁就给我滚！”
“一次失败就把你们干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吗？”
“现在告诉我。”
“有没有信心完成归零！！”
“有没有信心完成我们的‘长征’！！”
他的吼声越来越嘶哑，震撼着整个会议室。
在场的每个人都被激情的呐喊所触动，回应声汇聚成一片：
“有！！！！！”
扯破嗓子的吼声穿透了空间的约束，甚至在会议室外的龙乐天都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笑容释然地浮现在他脸上。
“很有激情啊。”龙乐天感叹着，“要不是老了，不能这样折腾嗓子了，我都想跟着一起吼。”
正这样说着，他突然接到了电话。
“嗯？下学期开课吗？”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我这种老家伙现在不就只能教教学生嘛，当然开。”
“什么？带学生吗？”
“老家伙，我几年前就不带学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跟我提这个做什么？”
“能让你这样极力推荐，谁啊？”龙乐天抬起眉毛，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物竞、数竞、化竞、计竞，甚至还有生竞……五料冠军？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厉害了吗？”
龙乐天听到这些，微微一笑，感觉有些惊讶。
“原来是个例啊，但这样的人才，我可带不了。老咯~”
他有自知之明，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从前，当导师反而可能耽误这种学生。
“对方指明想跟我学？为什么？”
“喜欢航天？挺好。爸妈都是北航的知名校友，都是航天人？池易和李莹啊……我知道。”
龙乐天瞥了一眼紧闭的会议室。
说起来，李莹还是他学生李想的学生，真要算，也是他的徒孙。
现在自己老朋友打电话来，想让他带徒孙的儿子？
“他学的什么专业，现在大几了？”龙乐天追问着。
“航天专业，但……还没入学？老家伙，你是不是在逗我开心？我带的研究生课。”
“认真的？已经自学有基础了，但你知道的，我的要求一向很高，当时带学生的时候，就我手下的研究生最少。”
“好吧好吧，难得你开一次口，等他准备好了，让他来面试吧，先说好，我不会放水的。”龙乐天最终答应了下来。
“当然，当他导师就算了，指导没问题，这辈分乱的，这样，让我的学生当他导师吧，事情就这么定了。”
龙乐天又跟老朋友寒暄了几句，这才挂下电话。
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也打开了。
有认识他给他打招呼的负责人，龙乐天一一点头致意。
众人的变化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最为清楚。走进去的时候一个个垂头丧气，出来的时候却犹如重获新生般，人挺拔了，也亮堂了。
李想和王兵走在最后，见到龙乐天都恭敬地停了下来。
“老师你难得来参观一次，没想到……”李想没想到自己老师还没离开，惭愧道，“劳烦您费心了。”
“这不也让我看到了新生代的朝气吗？我费心什么？都是你们两个自己做得好。”龙乐天微笑着摆了摆手，感受到这股朝气，心情也变得愉悦。
龙乐天又提醒道：“就是，上面给的时间有点紧，你们需要加油了。”
王兵点了点头，“我们准备去别的院调人。”
“缺人啊？”龙乐天的眼睛亮了亮，问，“缺实习生吗？”
“老师，这次时间紧迫，情况不同，我们需要的是在各个领域最有经验的老手，实习生可能不行。”
李想尽量委婉地道。
他从来都是公事公办，面对老师也不例外。
熟知自己老搭档的性格，王兵白了他一眼。
怪不得王兵这家伙跟他儿子关系那么差呢？
“各个领域最有经验的老手，这种人各单位不见得能放人吧？”
“……”李想皱着眉没说话。
这的确说到点子上，各个院都有自己的项目，忙着呢。
倒是龙乐天呵呵一笑：
“看来我提早退休做得没错啊。李想你也知道我收学生的标准，刚才有个老朋友打电话给我推了一个学生，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哪还能带学生啊？我想着要是不错，让他来这里实习好了，没谱的事儿呢。”
“对啊，我就是听说龙教授很严格，连面试都没敢去，不然我就是李想师兄了。”
“我就算答应，你部队里也不答应啊，搞技术浪费你的才华。”龙乐天同样对着王兵打趣道。
李想也知道自己导师对于学生的要求有多严格，再想想今年发生了这档子事儿，估计院里招生也没心思，但面试题也已经出了，正好可以用上。
“我们这儿也有面试，只要他能通过。”
龙乐天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在我这儿可没有走过场一说，必须加大难度，让这小朋友知道水有水深，不能戏玩。”
“那我们这边也喊人加大难度，这事不是儿戏。”李想附和道。
真不愧是师徒。
王兵已经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那位小朋友不被两场面试吓哭了。
“对了，他什么时候来？”
“他还没入学呢。”龙乐天随口答道。
李想也插嘴问，“研究生新生？”
“不，是本科生新生。”
顿时，李想和王兵的眼睛瞪得老大。
本科生就想要来实习？硕士毕业生都不见得能进来他们院！
“老师，你不必这样逗我开心的！”李想实在按捺不住地直言。
对此，龙乐天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我也不希望是有人逗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