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单元楼下好巧不巧碰到刚从学校回来的方淑华，司献迈步动作一顿，对上她审视的目光，缓缓升起心虚来。
虞松雨怕奶奶会误会，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包，小心翼翼观察神色，“司献还要赶回学校上课，我来给您解释。”
司献略微弯腰鞠躬道别，“方奶奶再见。”
方淑华眉心拢着没说话，先一步跨上台阶，虞松雨边踏步边解释：“妈妈来海城了，让我去见一面。回来的路上碰到司献，然后才一起回来的。”
掏钥匙的举动僵住，随后插入门锁继续开门，咔哒声响起，方淑华淡声问：“她有没有问起你的情况？”
虞松雨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没有见到她。”
早在虞朔还小的时候，方淑华就跟虞松雨的爷爷离了婚，这么多年一直住在海城，对唯一的儿子很少过问，自然也不知道他娶了个怎样的妻子。
虞朔结婚之前倒是给方淑华打过电话，要她去京城参加自己的婚礼，彼时虞松雨的爷爷还没去世，两人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她也没能赴约。
方淑华不了解虞朔，也不了解姚月澜，离婚那天她站在民政局门口发誓，此生不再跟虞家任何一个人产生联系，可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跟小孙女住在一起……
虞松雨明显就不想多说，方淑华也没兴趣知道，转身进厨房做饭去了。
圣诞节过后的第三天，前往着名心理研究机构参加学术交流的苏柏辰回国，推迟半个月多的问诊才终于开始。
早上八点苏柏辰发来视频邀请，背景陌生，隐约可以判断出在他背后的是一台银灰色油烟机，虞松雨支着头兴趣不高。
“没睡醒？”
地点果真是在苏柏辰家，他刚起来，还在倒腾早饭，一会儿背对着镜头，一会儿干脆消失，声音形成不清晰的回声。
“最近睡得怎么样？心情呢？学习压力大不大？有没有好好吃饭？”
很多时候苏柏辰都把虞松雨当成小孩子看待，虽然她本身年纪也不大。说是医生和病患的关系，其实苏柏辰扮演的角色是个温柔知性的大哥哥。
“不如等你忙完再打？”
虞松雨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眼皮要睁不睁，看上去像没睡醒。
大冬天出被窝的那一刻太折磨人了，她人是穿戴整齐端坐，魂却还在被窝里躺着。
“有点耐心好不好。”
苏柏辰终于做好早餐，一块开放式三明治和一杯热咖啡，走到餐桌前坐下来，边吃边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能吃能睡，压力不大，顿顿都有好好吃饭。”
虞松雨索性趴在桌子上，屏幕里只能看到她半个头顶，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苏医生，我觉得我最近的状态很好，能不能换个话题。”
“你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吗？”
“还真有一个……”虞松雨慢腾腾抬起头，视线落在桌面，有不好意思开口的羞涩意味。
苏柏辰眼神微凛，一针见血：“你有喜欢的男生了？”
“怎么看出来的！”
感叹号足以表达虞松雨的惊讶程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太激动了，兀自一笑，接着开口：“好感可能更贴切。”
一口三明治噎在喉咙处，苏柏辰仰头灌下一杯苦的要死的咖啡，没心情接着吃，急急问：“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新朋友？”
虞松雨才不会说实话，露出狡黠的笑，和他探讨什么是“喜欢”。
“十几岁的年纪容易对异性产生好感，或许因为他优秀，或许因为他长得帅，他符合哪种？”苏柏辰拐着弯套话。
“两种都有，长得帅又很优秀。”
虞松雨不想跟他玩心理战术，他用专业知识套话胜之不武，而且特别像个变态。
“你得帮我保密。”
苏柏辰挑眉，“我是医生，有权在问诊结束之后向你的父母汇报真实情况，你说的这点，我做不到。”
“好吧。”虞松雨眯着眼睛，像餍足的猫，“苏医生，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对他产生好感的吗？”
她根本不怕被爸爸知道，相反，反而很期待苏柏辰会把这个秘密告诉虞朔。
病情最严重那阵，虞松雨非常抗拒别人近身，爸爸妈妈也不例外。
虞朔一度怀疑其实她得的是自闭症，把病历资料瞒得死死的，生怕有媒体挖出文学大家的女儿是个精神病患者。
如果爸爸知道自己不仅可以正常生活，还会喜欢上别人，估计对自己的态度会比现在好一些吧。
苏柏辰看到她这样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自觉去抚手臂，“你要想告诉我就不会卖关子了。”
“一开始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把他当成朋友看待的时候，就挺难以置信的。”
虞松雨回想起困惑而睡不着的那几个夜晚，特别像走在黄烟弥漫的路上，找不到方向，迫切希望能有人能指路，可她找不到能帮自己的人。
为了弄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司献，她列了份表格，把自己所认识的，有过交集的男同学都填上，然后在他们身上重演自己和司献相处时发生的事件。
最后得出结论，只有事件的主人公是司献时，那些触碰举动才会令她脸红心跳。
“他身上有很多让我喜欢的地方。”
虞松雨伸出手指一条条举例，“学习好性格也好、很会穿、很会照顾人。最重要的一点，他完全长在我的审美观上。”
“难道你喜欢他是因为他的脸吗？”苏柏辰逗她，“这么肤浅？”
“我不否认。”被人直言挑明，虞松雨还是有点难为情，只是面上不显，“他确实长得帅啊。”
“我不想谈论帅不帅这个话题。”苏柏辰示意暂停，“你还是个高中生，不能早恋不用我告诉你吧。”
“抛开这层身份，我很高兴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这说明我的脱敏治疗起作用了。”
“但是。”他一顿，严肃强调，“这也就意味着你即将拥有失落、难过、自卑等负面情绪，这些可能都会对你造成影响。”
“我不会干涉你喜欢别人，只需要你能注意观察自己的情绪，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要学会参考别人的意见，毕竟我这个心理医生也不是摆设。”
苏柏辰回想起刚接手虞松雨这个病人的时候就一阵头疼，他花了多少精力才把她变成现在这样，可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是极度不自信，是患得患失。
他担心的事情虞松雨了解，她绝对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白白辜负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
况且，钱玥也喜欢司献。
虞松雨心想：至少在他们俩的关系处理好之前，她绝对不会让司献知道自己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