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你来了,影。”
“上次见面已经是七百年前的事情了。”
依旧是夜晚,依旧是雷暴轰鸣的海滩,与秦微光见面的,却不是那日的神子。
而是主动走出天守阁的将军。
或者说,用着将军身体的影。
影也没疑惑秦微光轻易的区分出将军与她的区别。
只是静静的看着秦微光,一句话不说。
“喂喂,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秦微光等了半天,影依旧沉默,她叹气,走上去抱着影。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可我有话对你说。”
“影,大家都在等你。”
“稻妻的子民,神子,我,还有那些逝去的人。”
影依旧没说话,秦微光带着她找了个山头坐着。
本来还有流浪武士想打劫来着,结果看清了影的样子,吓得直接跑了。
两个人坐了一夜山头,秦微光按着影,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影也顺从的闭上眼睛。
天快亮了的时候,秦微光听见影开口了。
“我总是怀念从前的时光,我只需要顺从我的心去追求武艺,真负责治理稻妻。”
“狐斋宫他们率领着百妖,入雷神麾下,那时的稻妻,虽有战争,却依旧和乐。”
而非她所见光球影象中的模样。
“从凯瑞亚之后就开始发生巨变,我没留住真,而后一步步,谁都留不住。”
“我知道稻妻还需要我,稻妻是他们,是我们的心血。”
“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保稻妻……”
“我曾应许臣民一梦,为千秋万代不移不变的永恒。”
“可我所想的永恒,我所念的恒常乐土,却似乎并未让稻妻变得更好。”
“我不如真甚多,想来稻妻的子民,心里是有怨的吧。”
“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意识海里,将军也默默的听着。
再次听到真的名字,秦微光有些恍惚。
那个温婉端庄、大气典雅的前代雷神。
善良又不软弱,她缺的只是一些武力。
倘若她还在的话,稻妻又会是如何景象?
影沉默了许久,而后才站起身。
“微微……听将军说,你修复了神樱树,可以陪我去看看吗?”
“好。”
——
带着影走到了花散里与她告别的地方,秦微光却见有魔物在啃咬神樱树。
这次无需秦微光出手,薙刀握在手中,雷光之下,兽境猎犬灰飞烟灭。
抚着神樱树根系受损的部位,影的神情显而易见的哀伤了起来。
“又是兽境猎犬啊。”
“五百年前的灾厄……”
影似乎要说什么,却没来得及说完。
周围光点汇聚,几个人影出现在她们面前,看装扮,像是幕府军。
站着的,倒下的,缺胳膊断腿的,像是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争。
还有人死死拽着一个少年,拼命的想要把他藏到身后。
秦微光后退了几步,将影留在原地。
这也是她算计的一环,就算影自己不提神樱树,她也会领着影到这里来。
神樱树能净化污秽。
而强烈的污秽被净化后,会以记忆的形式呈现。
这些还是她在修复神樱树时,得到的信息。
以特殊的手段,将神樱的记忆提取,在某些时候,将为她所用。
她与神子所说的“有点思路了,总要试一试”指的便是如此。
以稻妻现状、过往,来尝试唤醒影。
先通过稻妻现状动摇将军,通过将军的手去让影主动出来,再通过神樱内储存的记忆,来尝试让影走出桎梏。
五百年的执念绝非一日之功,但水滴石穿,总能见效。
她用了一万年,而影,不会这么久。
“你快走!”
“走啊……”
“野兽还会回来的。”
“一旦被它盯上,就再也跑不掉了!”
“我们……绝对会保护稻妻,直到最后一刻!”
人影催着少年离开。
少年却不愿意。
“到处都是野兽,还有更加恐怖的魔物,它们根本没有感情,只会疯狂的吞噬一切。”
“我们人类存在过的证明,都会被它们吞噬殆尽。”
“让我留下来吧,至少一起战死,比四处流浪,不知何处能安宁的好。”
人影推了一把少年。
“现在将军大人不见了,狐斋宫大人也不见了,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但……如果连希望都放弃,我们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有走的机会就走吧,稻妻还有民众,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
听着二人的对话,影已然明白这是什么情形,神樱树是稻妻的,她比秦微光更了解。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笑着的人,影走上前。
“不用惊慌,我就在这里。”
人影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将,将军大人?”
“您回来了?”
“拜托了,请帮帮我们,求求您救救稻妻吧!”
从不可置信到惊喜再到哀求,人影最后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冲着影不断下拜。
“没有您的无上雷光,就没办法驱散这片黑暗,这样下去,整个稻妻都会变成野兽的食粮!”
“你冷静一点,那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影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抚,却扑了个空。
“结束?您……您在说什么,将军……”
人影顾不上这一异样,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将军口中的“结束了”。
这场席卷稻妻的灾厄,这场他们一度的噩梦,明明上一秒他还在与野兽作斗争,眼睁睁看着同伴倒下却无能为力……
怎么可能结束?
“看看周围,草木如茵,风平浪静,这一切与你记忆中和平的稻妻并无区别。”
“没有魔物,也不会有威胁到你生命的东西。”
看出来人影的难以想象,影尽量的用温柔的语气来安抚他恐慌的心。
“可是……为什么?明明它们刚刚还在附近。”
“……”
“我知道了,将军大人,是您救了稻妻。”
“信奉将军大人 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只要将军大人还在,稻妻就会永存……”
“谢谢您,将军大人……”
或许是影的话太有安抚力,也或许是影本人站着这里就有稳定人心的力量,人影平静下来环顾四周,果然如将军所说,风平浪静,荧光点点。
有多久,没看到这般安宁的景象了?
除了将军大人又救了一次稻妻,别无可能。
人影笑着道谢,消失在一声声的“谢谢您”里。
意料之中,将军收敛心中思绪。
被净化的污秽消散的很快,残存的记忆也无法保留。
再次拂过神樱树的裂痕, 影的思绪一片混乱。
兽境猎犬、神樱树、武士残像……五百年前的记忆太过不美好,那时稻妻面临着本土、凯瑞亚两方多重的危机,她没办法放着不管,再波及提瓦特,那便是整个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
狐斋宫曾说:
【我会动用身边一切力量承担守卫稻妻的责任,为你扫除后顾之忧。】
她错过了太多的离别,但不论是谁,都践行着承诺。
前方的路有多凶险,谁都没有后退。
怎么反倒天下太平了,她却……
“我久久无法正视失去所带来的痛苦。”
“我空有一身武力,即使能斩断祟神,剿灭魔兽,却终究无法战胜时间,无法留下珍视的人。”
“但这数百年遁入一心净土,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对不起牺牲的人,也对不起相信我的人,更对不起自己。”
“但……我需要一些时间,再让我想一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