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杏一样满眼笑意，嘴甜的回应了一声：“张奶奶。”
“今天晚上就叨扰您啦。”
张奶奶侧身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进屋，随后关上门，领着他们走到家里空余的房间。
屋里的地板是破旧的水泥地，甚至长了一大片绿青苔，光站在里面就有一股潮湿的气味。
房间里没有床，张奶奶指了指墙边挨着的木板，“我老太婆没什么力气，你们自己放下来吧。”
俞苍南动作很快，放下两块木板，旁边有一个桌子，桌上放着木箱，说里面是棉被。
现在的天气入夜十分寒冷，但是只能用一床被子应付着，一张垫身下，一张盖身上。
“我房间里还有一些炭火，你们可以拿过来烧，房间烘火没有那么冷。”
俞苍南倒还好，他担心姜杏冷到，所以去张奶奶的房间找炭火，还到院子里找一个可以烧火的炭盆。
屋里就剩下张奶奶和姜杏。
“小丫头，我没有骗你，如果你跟我学，我会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你。”
“我会的，不只是算算邻居家的猪狗牛羊走丢的位置。”
姜杏被她的用词逗笑，正了正色道：“张奶奶，我知道您的本事不小，所以也是真心劝你招一群学生。”
“我不想教一群，我就想带你一个。”
她生于乱世，她张家满门英烈，她是张家唯一的幸存者。
她十岁就跟着爷爷学习周易，爷爷叮咛她，一定要把一身周易道学传承下去。
最后让她带着家里所有的道学孤本离开张家，躲在战争大后方，才得以幸存。
她很惭愧，多年以来，道学衰落，所以一直找不到适合传承的徒弟。
姜杏直言道：“张奶奶，您迫切想要传授给我，肯定是看出了我的不同之处，你看不透我的面相，算不出我的命格，所以你便觉得我特殊。”
“其实你也该知道，如若不是道行不够深，那便是这人你算不清，算不起。”
姜杏直接一屁股坐上铺了棉被单的木板，脱了鞋盘腿而坐，她叹了口长气，双手支着下巴，“张奶奶，我真不希望您手里的孤本跟着你一起带进棺材板，应该发挥好它们的价值。”
毕竟都是她坐在香坛后受人香火供奉时无聊写下的。
谁表现好就奖励谁抄一遍，到最后几乎人手一本，而她的原件，早被拿来烧香了。
别人当然不敢烧，她自己烧的。
张奶奶攥紧手里的拐杖，眸光锐利，“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什么？”
姜杏只是眉眼弯弯的笑着，“你觉得呢？”
张奶奶的爷爷，是她那下山打仗的好徒孙。
她知道，她肯定还有很多徒孙后代散落各地。
她的徒孙，弃道从戎，都是英雄烈士，只是再也不是她门下弟子。
即便他们有苦衷，山有山规，被消除印记的人，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张奶奶目光静静落在姜杏身上，过了半晌，她还是失望的摇头。
她道行果然还是浅薄了，看不透这个小孩，周身缭绕着遮挡的白雾。
“如果你答应做我徒弟，我就可以把孤本拿给你看。”
“张奶奶，您别想着劝我啦，招点弟子吧，还能再教三十年，把偷偷定的那个棺材给退了噢，那质量不好，镇魂。”
张奶奶脸上浮现一抹尴尬，她不是手上没钱了么，网购便宜，货还没寄过来呢小丫头就知道不好啊？
不过她也知道劝不动姜杏，并且对方已经入门了，只能暗暗叹气，在俞苍南端着烧红的炭火端回来的时候，一手背过身，一手杵着拐杖，慢悠悠的抬步往外走。
房间里没有灯，只有外面大厅的灯透过没关的门照进来，也算看得清楚。
俞苍南把炭火端到远一点的距离，回来立刻把姜杏从铺了床单的木板上拽起来。
“先别坐。”
他脱掉自己的羽绒长外套，仔细铺在床单上，“好了，躺到我的衣服上。”
姜杏眨了眨眼睛，乖巧的坐到他的衣服上，仰着头望向他。
底下虽然垫着一层厚床单，但是仍然能感受到木板向上渗透的凉意，但是俞苍南的羽绒服很保暖，彻底隔绝了那道凉意。
俞苍南蹲下身，动作轻柔的把她推下去躺着，然后把羽绒服卷过来，包住她后拉上拉链，直至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的衣服很宽大，姜杏小小一只，即便拉上拉链她还有翻身的空间。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动作麻利地躺在旁边，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张奶奶在外面说了一句话，随后就关掉了大厅的灯，除了墙边烧红的木炭，只有窗外的夜光透进来。
黑暗中，俞苍南的声音轻哑，不经意间透露的温柔融于清冷的夜色，“今天只能先将就将就了，条件有限，明天回家再洗澡。”
他低笑了会儿，挪愉道：“实在睡不着就和哥哥说说话，一晚不睡死不了人，你不是很会熬夜吗？”
姜杏侧躺正对他，“二哥哥，我可以热吗？”
“怎么会热？你的错觉。”俞苍南感觉后背凉意刺骨，身上的棉被也不保温，虽然给姜杏做了保暖措施，也应该是很勉强暖一点，不可能热。
姜杏摸了摸自己发热的手臂，努了努嘴，好吧，只能靠自己控温了。
“二哥哥。”
“嗯？”
“樊哥哥受伤的这几日，有联系过你吗？你这几天都在跟着我，没有去看过樊哥哥吧？”
俞苍南陷入短暂的沉默，嗯了一声，“偶尔联系。”
“等你不忙了，我再去看他吧。”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妥协，是对自己的妥协。
樊朝夜只是每晚睡觉的时候会给他发点信息，有汇报他当天做了什么，把生活的细节也告诉他，还会提到他受伤的肩膀，汇报每日愈合的情况。
有时候自言自语的聊心事，发长长的信息又迅速撤回去，发个晚安过来。
俞苍南很少回应他，态度算得上冷淡。
但是他看得出来， 樊朝夜字里行间都在期待， 期待他什么时候去看看他，哪怕他发来的话一次都没有挑明过。
姜杏捂嘴偷笑，“樊哥哥一直在等你去看他，但是他不敢说。”
“嗯。”他也知道。
想明天回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