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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生仓介来到一处道场。

木质的大门旁刻着羽生剑道四个大字,道场的规模不算很大,只有一主一次两间专供练习的剑道的场所,最里边是用以居住的木屋。

羽生仓介在大门外站了一会。这里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父亲在前边严厉的指导徒弟练习,年幼的他就推辆小推车在后边向师兄师姐们兜售着汽水饮料,商业头脑在小时就显露无疑。

那时父亲还是日本剑道的剑圣,徒子徒孙们开的分馆遍布整个日本,自己是那个无忧无虑只想着赚钱买游戏机的少馆主。

直到那个男人来了之后,打败了父亲在内的十一位剑道宗师,从此日本剑道一落千丈,人人都说时代变了落后的刀剑已经被飞机大炮淘汰,父亲在那之后整日郁郁寡欢,死前最大的心愿便是重振羽生剑馆。

羽生十郎压根没指望自己那个没用的儿子能够继承自己的剑道,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孙子羽生泷。

羽生十郎去世后,羽生仓介成为了羽生家新的家主,成为家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力排众议将家传的道馆卖了出去,道馆的建筑老旧年久失修,从事的也是剑道这种夕阳产业,不过地皮却很值钱。

发家后的羽生仓介又将此处买了回来一直闲置。

剑道?拜托啊大哥,如今早不是武士时代一把太刀闯天下的日子了好嘛?金钱和权力才是最好的刀剑。

羽生仓介走进了道馆。

他花钱雇人专门定期打扫,所以道馆虽然一直处于闲置状态环境倒是干净整洁。

仓介推开大厅的木门,大厅没开灯,月光下一名穿着和服的男人正端坐在偌大的道场中央,随身携带的长刀放在一旁。

“你怎么来了?”羽生泷身也不转,冷冷的开口。

“这是什么话,这里可也是你老爹我的产业。”羽生仓介走到儿子身旁盘腿坐着。

“你能别总是一副奸商的模样吗?”羽生泷说道。

“你老爹我不想办法赚钱家里吃啥喝啥?你可是不知道当时日子有多难,经济危机,走在大街上都能看见不少人破产跳楼,道馆的生意一落千丈,你妈妈又生了病,我每天睁开眼就发愁你的奶粉钱。”

在儿子面前,羽生仓介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啰里吧嗦的中年男人。

“我那时已经五岁了,用不着喝奶粉。”羽生泷睁开了眼睛。

“一个比喻而已。”羽生仓介从口袋里掏出包烟,叼了根在嘴上,“我和你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上个好大学……”

“别在这里抽烟。”羽生泷阻止了掏出打火机正欲点烟的羽生仓介。

羽生仓介悻悻的收起烟和火,嘴巴依旧不停。

“最好能当个医生律师什么的,再生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孙子孙女的名字我和你妈当时都想好了,可惜你小子偏偏走上你爷爷的老路。”羽生仓介叹了叹气。

羽生泷看着身旁的父亲,一时无言。

“其实剑道也没什么不好,你练就练呗,反正有你老爹我,这辈子也不会愁钱花,可你非要去加入什么恶鬼众。”

两人因为这个问题争论过许多次,所以羽生仓介并不等羽生泷回答,接着开口说道:“行行行,你说你是为了重振你爷爷的剑道,可你老子我钱多势力大,他们恶鬼众能帮你的我也可以做到呀?”

羽生仓介根本不给羽生泷回答的机会,接着说道:“你说你是为了向藤原千叶那老不死的学习正宗的神道无念流剑术,开出的条件是让你加入恶鬼众。”

藤原千叶年轻时曾拜过羽生十郎的父亲为师,算是羽生十郎的师兄。

说到这,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羽生家男人不止你一个,纯正的神道无念流也不会真的传到他藤原千叶一个外人手里。”

“你?”羽生泷皱起眉头。

不是他小瞧自己的父亲,他从小到大根本没见父亲握过剑,其余剑馆的人也都嘲笑说羽生家出了个一心赚钱毫无天赋的家主。

“我在国外有一处无人知晓的私产,海边别墅,推开门就是大海沙滩和比基尼美女,地下室里有十来个保险柜,每个柜子里都存了数不清的美金,具体金额我也记不太清楚。”羽生仓介转移起话题。

“说这些做什么,你生意失败要逃去国外了?”

羽生仓介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希望你可以离开日本。”

羽生泷闻言怒火上涌,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是让我逃走吗?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一点骨气都没有!不过就是那位龙校长带着李逸来到了东京儿而已,你就开始盘算着逃去海外?在你眼中羽生家的剑道就如此不堪吗?爷爷刚死你就把道馆卖掉,时至今日你还是觉得羽生家的剑道无法胜过李逸吗!”

羽生仓介无视儿子的怒火,质问道:“儿子,你为什么那么仇恨李逸呢?”

“就是因为他!羽生家才会没落,爷爷才会抱着遗憾死去,他来我们羽生家学习剑术,你对他那么好,最后得胜后却口出狂言羞辱爷爷!那时我才五岁都记得这份仇恨,为什么你却能忘得一干二净。”

“很多事情你没有亲生经历不知道详情,你不了解你爷爷那人,他说的话你不能全信。李逸与你爷爷是正大的光明的对决,剑道之事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至于家族道馆没落的事这涉及到非常复杂的全球经济因素和时代发展因素,真怪不到他李逸头上。”

“所以我才要亲手打败他!一雪当年之耻。”羽生泷拾起地上的刀,像是宣誓一般的说:“神道无念流一日不战胜李逸,羽生道场一日不会重新开启!”

羽生仓介也站起身。

“我明白了。”他默默的走到一旁放置竹剑的武器架,从上面随意的拿了一把竹剑。

“儿子,我刚说过,羽生家的男人不止你一个。”羽生仓介摩挲着手中的竹剑,随后静静地看向羽生泷,“上一辈的事交给上一辈解决,我会去打败李逸。”

羽生泷冷笑道:“你?”

羽生仓介耸了耸肩,左手又挑了把竹剑扔给了羽生泷。

“亲父子哪有拿真刀比划的道理。”

羽生泷接过竹剑。

“你要是输了,就老实听我的话去国外待一段时间。”羽生仓介开口说道。

“你赢了都听你的。”羽生泷将佩刀踢开,摆好了剑势,心中跃跃欲试向父亲展示自己多年修剑的成果。

两人皆是气定神闲的对立站在道场中央。

“来吧。”羽生仓介招了招手。

羽生泷心怀不满。他作为十二岁成名,十八岁打败国内现存所有剑术名家的天才少年,父亲却依旧一副将自己当做孩子的姿态。

下一刻,羽生泷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他握着剑如狮子那般扑向对手,那股气势若是常人对上了会被压制的无法还手。

神道无念流是日本流传最久、代表性最强的流派之一,招数讲究快准狠,是日本所有剑道中力量的代表,加之羽生泷优异血统带来的力量与速度,更将神道无念流的特点发挥到极致。

他要用最短的时间结束这场战斗。

竹剑即将劈中羽生仓介,羽生仓介手中竹剑终于动了起来,竹剑相碰,却并不是寻常的抵挡路数,他握着剑顺着羽生泷的剑身滑下,同时身形向其紧逼。

父亲的速度竟然能接下这一剑,这让羽生泷吃了一惊,同时意识到了危险,快速抬剑变招躲了过去。

两人的来来回回过了数十招,速度快到只剩残影。

随着比试的焦灼,羽生泷心中愈发震惊。与其他知名的剑道流派相比,神道无念流更注重实战时的实用性,用气势与力量压倒对方,所以刀的发力点很重要,可父亲每次看似随意的防御都可以准确的切中自己刀身关键的位置,阻拦自己的攻势。

他逐渐将神血的力量发挥至极致,竟依旧不能在速度与力量上占优。

“你太想赢了,所以会忽略一些关键的东西。”与一脸紧绷的羽生泷相比,羽生仓介显得更加游刃有余,在激烈的对决中还能抽空说话。

“神道无念流的精髓在于心境的修炼而非拘泥于剑术。”

“闭嘴!”羽生泷出刀变得忽快忽慢,忽虚忽实,隐藏起刀身的发力点,加上他鬼魅的步伐与进攻节奏,让羽生仓介也不得不严肃应付。

“有点像样了。”

羽生仓介也开始变招,手中竹剑画出半圆,气势也与之前大不相同,主动发起攻势。

他开始挥剑步步向羽生泷紧逼,招数简单质朴,竹剑相碰时,羽生泷却节节退后。

这种后退对于羽生泷来说是屈辱的,他明白父亲这是什么路数,却无法抵挡。

这并非力量上的对决,竹剑相碰时,强大的威势从剑身传至剑柄,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神道无念流的精髓是心,一往无前的杀心。”

羽生泷即将退无可退,关键时刻羽生仓介的刀势减弱,被羽生泷看准机会破开了身位,得以喘息。

他懂得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破绽,羽生仓介的这招对任何人都管用唯独对自己不行,一个父亲又怎会真对儿子存有杀心,这种注重杀意刀势的招数自然发挥不出全部威力。

接下来的战斗羽生泷仿佛就是个陪练,羽生仓介仿佛像刻意给儿子展示一般,他的招数不再拘泥于神道无念流,各种古老刀术出现在他手中,被他发挥的淋漓精致,每当羽生泷即将抵挡不住时,他就会收势再次变招,最后居然顺手又从武器架上拿起了一把刀使用出二天一流。

羽生仓介在挥刀时哪里还有之前那副嬉笑的模样,简直是融会贯通了古往今来所有剑道流派所有刀术的大师,剑圣之名无法配的上他。

这场战斗在羽生仓介使用出心剑时,羽生泷便知道自己输了。

两父子席地而坐,羽生仓介喘着粗气抽着烟。

“没撒谎吧?”羽生仓介看向自己的儿子,这是他第一次在儿子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谁知羽生泷相比之前更加气愤。

“你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不去打败李逸完成爷爷的遗愿!”

“李逸确实赢了你爷爷。”羽生仓介吐了口烟,“不过他从未真正的战胜过羽生家。”

“什么?”羽生泷皱眉。

羽生仓介开始讲述着自己从未说给儿子听的事。

“我对剑道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小时候一直是被你爷爷逼着练的,但也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后来李逸来到日本交流剑术,就住在我们家,李逸他当时就是个年轻气盛的混蛋,他告诉我他来到日本就是为了证明中国的剑道才是最强的。”

“我虽然不喜欢剑道这种东西,但也见不得自己国家被人轻视,常常会和他私下里对决。”

“不过我当时那半吊子的剑术当然不是他对手,我就开始偷偷练习,学习各个流派的剑术,我身为羽生道馆的少馆主当然不能明目张胆的跑去别的道馆学艺,那太给你爷爷丢人了,都是趁着陪李逸去个个道馆交流时记下来回去偷偷练习。”

“然后你就都学会了?”羽生泷问道。

“对啊,其实并不难。”羽生仓介点了点头,“说到底不过就是刀剑而已,招式就那么几个。”

“逐渐的我和李逸开始各有胜负,到他挑战你爷爷之前的那段时间,我们就一直是平手了。”

羽生泷面色阴沉,质问道:“那爷爷被打败时你为何不出手?”

“他们是光明正大的对决,难不成你要让我跟其他人一样,用车轮战去打败体力不足的李逸?”

“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当年的事你不了解,即使现在想起来我也觉得李逸当年的做法大快人心。”

“你…你怎么对得起爷爷,他在去世前都还在想着打败李逸。”

羽生仓介摇了摇头,说道:“你那时年纪还小,你爷爷并不像你记忆中那样是个完美的人。他是你的爷爷是我的父亲,我很爱他,但不代表他的想法和行为就都是对的。”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赶紧回去收拾行李,新身份的证件和机票明天一早会送到你住的地方,手机什么的都别再用了,明天我也会给你弄个新的。”

羽生仓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灰。

“究竟要发生什么事了,即使我当初要加入恶鬼众你都没用这种方法劝过我!”羽生泷明显的感觉到父亲的不对劲。

“我倒是想这么劝你的,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不接,跑去找你你不知道死哪去了,给你发消息说让你跟我学剑就行了用不着去恶鬼众,结果你回都没回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恶鬼众羽生家自封的家主了!”

“告诉我了,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你费这么大劲只为了让我离开日本。”

“哎呀就守夜人、猛鬼众和侍神会的那点破事,你深陷其中作为父亲的我当然担心啦,你先出去避避风头,等没事了再回来,就当出国旅游了。”

“你不走吗?”羽生泷问。

羽生仓介心里一暖,欣慰的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啰嗦道:“我这么大生意在这里哪能说扔就扔,况且我一个本分的正经商人不属于任何神裔组织,他们没理由对我怎么样。再说了,你老子我在日本有钱有势就连恶鬼众也得给我三分面子。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在恶鬼众会被那个疯子校长波及到,我就你这一根独苗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死后见到你爷爷他肯定得拿刀砍我,你要是真为你老父亲考虑就赶紧找个女孩结婚生个小孩让我当爷爷。”

“知道了知道了。”羽生泷不耐烦的回道,每次和父亲聊点什么最后都会被念叨催促结婚生子的事。

羽生泷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独留羽生仓介一人静静的坐在道馆的木质楼梯上抽着烟,回忆起在这里曾发生过得事情。

自己的父亲羽生十郎在输给李逸后剑心崩坏,整日沉迷于赌博,掏干了为剩不多的家底,其余几大道场的人为了就比吞并羽生家,设局让父亲输了一大笔钱,要债的人天天堵在门口,扬言要是还不上钱就拿地契抵债。

剑道?在金钱面前剑道有什么用呢?因债务上吊自杀的父亲,妻子重病用以维持生命的昂贵医疗费用,儿子的奶粉钱。

难不成自己把那些要债的人都杀了?难不成自己去抢劫?

无奈的羽生仓介卖掉了道馆。

这些事他都不愿提及,不愿损坏儿子心中爷爷的英雄形象。

没过几年,那些当初的始作俑者纷纷被吊死在自己家中,羽生道馆也被羽生仓介重新买了回来。

哪来什么商业天才?自己不过是被某人控制的傀儡罢了。接受了魔鬼的帮助,就要做好付出昂贵代价的准备。

但是这代价绝不能是自己儿子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