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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召后主无人可用,索性病急乱投医,从军中挑出些姿容出众的士卒,临时任命为代理将军领兵出征。

吴襄毕竟是文官,再者军资补给的负担实在太重,根本腾不出手去劝诫后主。直到后主在接连的几次惨败后,孤注一掷主动出兵侵犯青云西境,他才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国将危矣!

接连上书劝诫后主,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的回应。无奈之下,只能跪在天子寝宫外整整三天三夜,痛斥后主暴行,希冀以君臣情分骂醒他,即便身死也在所不辞。

那个正午,烈日如火,足足三日滴水未进的户部尚书,嘴唇如同干裂的河床,意识接近模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就连跪的力气都耗尽了,只能瘫倒在朱红色的宫门前,伸出手掌想推开紧闭的宫门。

在双目就要闭上的一瞬,终于,他见到了后主!那个熟悉的面容,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眼窝深陷满脸倦容,意识混沌,隐隐约约听到,他在怒吼。

“废物,滚,该死......”这些不堪入耳的言辞,从这位君王口中歇斯底里的喊出。他很想说点什么,可他早已没了半分力气,干裂的嘴唇动了一下,之后便昏死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已是七日之后,身旁只有那位当日带他面圣的太监,从他口中知晓了后主将他贬谪,永不录用的消息。再后来,南召国灭,后主殉国自焚而死。他与他的最后一面,停留在那天。

往事不可追,他用足足二十载光阴,还了后主的知遇之恩。君臣携手共兴南召的大愿,终究成了一纸空谈。

如今两人阴阳两隔,每月十五这天,他都会恭恭敬敬的写一道奏疏——烧给后主。

他恨自己不能早些劝谏,也恨后主守不住初心,这魂牵梦绕的故国,时至今日依然饱受战乱之苦。

当初施行的法令,时至今日,已无人再提及。现在还记得他的,多是旧日的仇敌。

可悲又可叹,遗憾总是贯穿始终的,这就是人生。

吴襄收回思绪,沉吟道:“今日就与过去作别吧,既然还活着,别的做不了,自己的老本行总归还是能做好的。”

王三才疑惑的发问道:“先生的老本行,应该是书院里的先生吧?”

徐漠揉揉他的脑袋,笑道:“先生的老本行,可了不得了,帝王师知道吗?”

王三才瞪大了眼睛,帝王对他来说太过遥远,远到翻过这座山还看不到。而吴先生分明就在眼前,他是个学问很高很高的读书人,除了脾气不太好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吃的喝的比他强些,却也强不到哪里去。

先生很喜欢发呆,他便学着先生的样子发呆。一大一小坐在院子里,什么也不做,拄着脸各想各的。

只是一小会,脑子里便会出现一个温柔的妇人,笑盈盈的瞧着他,那是他的娘亲,想着想着就不小心湿了眼眶。先生想的,又是谁呢?

吴襄转身回到屋中,以铜盆净手,取下晾在门口的丝绢擦干手上的水渍。再从一口不大不小的楠木箱子里,取出南召旧制的奏折本子摆好,在一方质地细腻的砚台上,倒上些清水,极为细致的磨好墨汁。

待一切准备妥当,他轻轻的呵出一口浊气,挽起长袖开始落笔,一个个工整遒劲的字迹,如疾风骤雨般落在雪白的宣纸上,约么用了一刻钟光景,才写好了奏疏,墨迹在秋风的催促下,干得要比平日要更快些。

程南音与徐漠静静的看着吴襄,秋意与此情此景最是相宜,刚写好的那本奏疏,很快在火炉中一点点被燃尽。

徐漠走到吴襄身旁肃然问道:“先生有何打算?”

吴襄柔声道:“就如公子所说,西疆正是用人之际。何不趁着这把骨头还能动弹,为黎明百姓做些事情。我可听说,洛阳那位李先生,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正好趁此机会见上一面。”

徐漠眯着眼睛,打趣道:“那老头要是知道先生愿意出山,帮我西疆一把,不得派上个千人卫队,再加上离阳王轿给您抬回去啊。”

程南音嘟嘴道:“那排场,可不得了。”

王三才低着头颅似乎有些失落,又或者是不舍离别的情绪,用那只穿着草鞋的足尖,在吴先生的院子里画着圈圈。

吴襄轻轻的拍了一把王三才的肩膀,出言安抚道:“若是你愿意,也可随我一同去洛阳。”

王三才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可很快他又想起了那个躺在病榻上的爹爹,带着几分挣扎的神色,摇头道:“先生是要做大事的人,三才什么也不懂即便跟着您,也未必能帮到您,还是留在村里照顾我爹比较合适。”

徐漠有些心疼这个早熟的少年,怎会看不出藏在少年眼底的那抹期待呢,他想去看看到底是如何狠心的爹,才能让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个人承受那么多。

收起思绪正色道:“三才,都到了你的地界,不如带我们去你家看看?”

王三才抠着指甲缝里的污泥,羞涩的低着头不肯说话,就他家中现如今这副一穷二白的惨淡光景。别说是上门客人,连条野狗路过都嫌晦气,是真的拿不出手。

吴襄柔和一笑,少年人心中所想他已猜了个大概,出言抚慰道:“三才不必因为暂时的困境妄自菲薄,出身怎么样,又不是你能选的,身居陋室心不可卑。若这点志向都没有,以后如何成事?别看咱现在虽然就住着几间破茅屋,可十里八乡的大户要想让孩子学些本事,不也得客客气气的叫上咱一声先生。”

徐漠拎起地上的那堆稻穗,附和到:“先生的话,总得听吧,磨磨唧唧的可不像个男子汉。”

少年眼里燃起一丝光芒,他知道身边这些人,与先生一样,不会看不起他,更不会嫌弃他那个一穷二白的家。他想做个如先生一般的人,现在就算不行,总有一天一定能行。

他使劲的点点头,脸上抿着嘴唇抬起了原本低垂的头颅,领着他们朝着家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