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臣没有再叫一遍。
而他的下一句话，也足以让陆霜晚，暂时忘掉这个称谓。
*
宋任复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眼前堆积的文件，脑袋上的青筋突突跳。
这个死孩子！
出去玩了半个月，回来上了两天班，办完订婚礼，又出去！
成天就知道出去！
他这个要退休的人了，还得隔三差五回来加班！
呸！养个儿子有什么用？不够添堵的。
呸！呸！呸！
文霂一进门，就看见自家老公那张能捏褶的脸。她好笑地走过去，把餐盒放到桌子上，绕到他的后面给他捏肩。
“你这五十岁都不到，天天想着退休干嘛？让你上两天班，你看你这副样子。”
“切。”宋任复又甩下一份文件，“要不是他，我现在就应该和你出去玩，老婆热炕头，谁想给他擦屁股。”
“那人家刚订婚，你不让人过过二人世界？”
宋任复冷哼。
文霂改捏为锤，继续说道：“再说了，两个人不是为了晚晚母亲的事么？总不能让晚晚一个人去那个深山老林，穷乡僻壤的地方吧？我可以一直听说那地方不太平。”
宋任复愤愤地看着眼前的文件，“不然你以为，我不会把他薅回来？”
*
——“宝宝。”
——“你妈妈的事，有消息了。”
山路不平，哪怕是性能优异的越野，也止不住地颠。四十分钟的山路坐下来，屁股都被颠疼了。
宋淮臣本来想说抱着她，让她免受其苦。但在脑内演练一番之后发现这个方案对他十分不友好，只得作罢，再想办法让她坐稳一些。
好不容易过了一段平路，陆霜晚本来要睡着了，路过一个水坑，又给她颠醒了。
为了赶路一夜都没有睡实，陆霜晚现在头昏脑胀，烦躁地靠在宋淮臣的身上，问前面开车的纪循：“还有多久啊？”
“还有差不多十分钟就到了。不过今晚要在县上的招待所住，明天再进山去李家村。”
提起李家村，纪循的脸上闪过一丝嫌恶。
荠江县招待所。
招待所很小，楼下就是热闹的集市，门锁也都是最老式的锁头，一根铁丝转一转就能打开那种。
宋淮臣果断决定，和陆霜晚睡一间双床房。陆霜晚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这里看起来，确实不算安全。
简单安置好，三个人去楼下的集市随意买了些吃的，便回了招待所。他们都聚集在了纪循的屋子，一边吃饭，一边听纪循介绍这边的情况。
“去李家村要翻一座山，山不高，人来来往往也还算好走，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能过去。”
“咱们要去的人家是李虎家，李虎今年56岁，有六个儿子。最大的今年虚10岁，最小的刚足月。”
陆霜晚瞠目：“六个儿子？”
刚查到这件事的时候，纪循也是震惊的，他尽量平和自己的语气，“是，六个都是儿子，而且，都是同一个女人生的。李家村很多这样的人家。”
同一个女人。
宋淮臣双眸微眯，墨瞳被掩去一半，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他冷声道：“这个女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纪循点头：“没错。她叫刘可，今年34岁，是十年前被陆家遣散的保姆之一。”
34岁，十年......
陆霜晚觉得，自己正在踏入一座深不见底的洞窟，洞窟里，是无数凄厉的喊叫，葬送的生命，曾孤傲还留有自尊的灵魂。
“也就是说，刘可24岁来到这里，嫁给了李虎，在十年间，怀了六次胎，还都是儿子？”
这可能吗？
纪循纠正她：“怀了五次胎，第三胎是双生子，两个儿子。”
那也有些离谱了。
连续五次都是儿子的概率，加起来不超过4%。虽不是不可能发生，但“李家村很多这样的人家”，就太过蹊跷了。
明明一天都没怎么吃饭，陆霜晚却觉得这餐饭，此时难以下咽。
她心不在焉地，一根一根地吃着肉丝面，“李家村那些人家，也都是几个孩子都是男孩？”
纪循回想了一下，“大多数是这样的，很少有人家是养女孩的。”
刘可在陆家，虽是佣人保姆，却也是在豪门居住、生活。任谁都不会相信，被陆家遣散后，她会把自己嫁到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陆家，陆震，在其中又扮演怎样的角色？
陆霜晚突然想到什么，“我记得，当年陆家遣散了十个保姆。那除了刘可，其他人呢？”
十个保姆这个数字，还是在陆家时，从一位老管家那打听到的。
纪循神色微凛，将水倒几滴在桌子上，用手指沾着水，画下三个英文字母。
d。
I。
E。
dIE。
死亡。
不只是陆霜晚，宋淮臣也心下一惊。他盯着那三个字母，沉吟许久，问道：“全部？”
“全部。”
“时间集中在1020到1024年。”
“死亡的地点都在这种上不了户口的小地方，有一些甚至在L国。”
他们都没有身份登记，纪循一个个寻找，一个个求证，可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直到最后一个，他才算见到活人。
而这个人......
他忘不了她的样子。
凌乱的头发，绝望而空洞的眼神。躺在那里，没有生命力，也没有活着的念想。
她才34岁。
就已经生不如死。
这件事的背后，恐怕，是一桩令人惊心丧魄的拐卖事件。
当年的十个人，是聚在一起谋生，偶然被绑架，被拐走，还是——
陆震亲自把她们送上了这条路？
若此事是陆震所为，那么在这些人之中，就一定有知道周芠死之真相的人。
如果那九个人的死，并不是巧合。
那么为什么，独独刘可活了下来？这其中的变量是什么？
当年的她们，又究竟目睹了怎样的秘密？
这桩拐卖案件里，又还有多少无辜的受害者？
陆霜晚躺在床上，明明闭着眼睛，眼前却像走马灯一样闪着各种画面。
她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脑子却一直在叫嚣着。
-
1“十年内生了6个儿子”这个点，变形于几年前dY上流传的一个“10个男孩”的视频以及网友对此事的猜测。但我没关注此事后续发展，文中发展与真实境况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