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风流如画
绥和十四年,二月初一
宫里的萧嫔怀了四个多月的身孕,眼下正的盛宠。
恰逢她侄女萧蔷薇入宫陪她说话,她便在宫中办了赏花宴,宴请长安的出身名门的娘子和家世显赫的郎君入宫赏花,也是在替平南侯府嫡出娘子萧蔷薇择婿。
萧蔷薇家世显赫,父亲是平南侯萧可孝、母亲是当朝太师魏邵儒幺女魏薇,魏家六娘待字闺中时便名满长安,因不愿入宫为妃,便绣楼招夫嫁武状元萧可孝为妻。
可惜魏氏产下萧蔷薇后气血亏虚,短短两年便撒手人寰。
现在的平南侯府是继夫人曾氏当家,曾氏是天启军中四品骠骑将军曾庸嫡女,她膝下有一儿一女,嫡子唤作萧宜、嫡女唤作萧婉,萧宜十五、萧婉十三。
曾氏举止端庄,与平南侯相敬如宾,待原配夫人的长女也视如己出。
恰巧这日,白珺玥得了风寒,她半死不活的躺在床榻上喝药,白珺珩要留在凤栖梧照看她。
安煜祁、肖幼恩、程知韫三人至今为止还未回京,所以今个进宫赴宴的只有辛宸渊、陈泽熙、顾凉辞。
“小九,一定要去吗?”,白珺玥拉着辛宸渊的衣袖不放,“煜祁还没回来,我很担心你们。”
陈泽熙轻轻拂开她的手,嘟囔道:“没事,咱们好不容易回京,自然要参加宴会,好好玩玩,玥儿乖,回来给你带糕点吃。”
*大内,御花园
众人下跪行礼:“圣上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颜芷兰坐在主位上喝茶。
辛明昭也来了,他换了黑色龙袍,紧挨着颜芷兰坐下,辛宸渊拉着陈泽熙与顾凉辞坐在他的身侧,他们倒是乖巧,只喝茶吃糕点,安安静静的看高门娘子与世家郎君的才艺展示。
萧蔷薇一袭粉色衣衫,素手轻拨古琴,好听的乐曲流出,全场寂静无声,她弹奏的曲子是《渔舟唱晚》。
乐声古朴典雅、令人如痴如醉,仿佛置身夕阳辉映下渔人载歌而归的境界之中。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
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顾凉辞很喜欢《渔舟唱晚》这支曲子,但他更喜欢听白珺玥弹奏古筝,利而不拖、稳而不赶,怡然自得、诗情画意,韵味旷远,流水行云。
“萧娘子琴艺高超,想必在平时也是下了番功夫的。”
颜芷兰笑的温婉,这些年,陈意绵所需的药材逐渐减少,再加上谢凝的陪伴,她性子柔和了很多。
“颜春,将翡翠镯子赐给萧娘子。”
“是。”
萧蔷薇跪地谢恩,她性子也好,礼数更是周全,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风范,她温声开口:“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萧嫔也起身谢恩:“薇儿琴技不精,皇后娘娘不嫌弃已是赏赐,嫔妾替薇儿多谢娘娘恩赏。”
颜芷兰道:“萧嫔不必客气,萧娘子的琴音的确很好,你坐下吧。”
“多谢娘娘”,萧嫔和侄女萧蔷薇一同落座。
辛明昭随口道:“熙儿、凉辞,你们不上去展示一番么?赢了朕可是有赏赐的。”
“圣上都说了有赏,你们还不快去展示一番才艺,到时候可得让他好好赏你们。”
颜芷兰笑着催促,她被辛明昭娇宠的很好,二人成婚十多年还是蜜里调油,如胶如漆。
她宜喜宜嗔的说:“圣上,你若是赏的轻了,我这个做姨母的可不依。”
“娘子放心,为夫都听你的”,辛明昭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颜芷兰的手,将她揽在怀中。
二人浓情蜜意,比新婚燕尔的夫妇都要亲密,如今朝堂近于稳定,内忧外患均已扫平,他不再有所顾忌,大大方方的与娘子调情。
“臣遵命”,陈泽熙笑着起身。
顾凉辞也和他一道,“圣上、娘娘,怀瑾舞刀,臣便吹箫作陪。”
“那我便弹琴”,辛宸渊也起身,他与顾凉辞和陈泽熙小声商议一番,决定合奏现在的流行曲目《沧海一声笑》。
陈泽熙单手接过横刀,一手持刀、一手持鞘,伴随着辛宸渊与顾凉辞的乐声,挥舞横刀。
破风声阵阵,他身着红色窄袖胡服,发丝用红绸缎束起,随着刀光寒影而肆意飞扬,曲毕,他利落的收刀。
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肋插翼白日飞,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少年脊背挺直的站立,嘴角微扬,倨傲而笑,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夺目又耀眼,还不知道要俘获多少娘子的芳心。
“银鞍绣障,谁家年少,意气自飞扬。”
辛明昭第一个带头叫好,“熙儿舞刀熠熠生辉,小九和凉辞的乐声更是高山流水、余音不休,来人,赏赐他们三位郎君白银各十万两!”
“是”,赵长立即吩咐小内侍端上三个托盘,里面各放着十张一万两的银票。
“本宫也有赏赐”,颜芷兰也命人呈上了三个托盘,里面放的是三个做工精美的袖箭。
“谢圣上、谢娘娘赏赐。”
三人共同执礼,他们相视一笑,玉堂金马,正少年归来,风流如画。
辛宸渊回到座位上端起美酒一饮而尽,他看着桌上的的牛乳糕,不由想起绥和九年的除夕夜,记着皎皎爱吃,便吩咐无恙让尚食局做新鲜的牛乳糕送去凤栖梧。
他悄然一笑,瞬间引得无数娘子侧目,察觉到众多炽热的目光,他急忙低头,收起笑意,他是皎皎一人的郎君,怎能趁她不在便惹的其她娘子倾慕。
“宗之潇洒美少年,半殇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顾凉辞抿唇抵住笑意吟诗,他接着打趣,“五哥,你就算不笑也是魅惑众生的存在,刻意遮掩也没用。”
辛宸渊放下酒杯,郑重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我只心悦皎皎一人,任天下娘子胡乱倾慕也罢,自始至终我都不会多看她们一眼,我这个人、这颗心只为皎皎而活。”
“真不愧是痴情的好儿郎”,陈泽熙撇撇嘴,未发一言,在席间也坐了半晌,他觉得无趣便起身想四处走走。
“怀瑾……”
顾凉辞急忙拉着辛宸渊起身跟上他。
辛宸渊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刚刚不好好好的?”
……
杨八郎:“自幼而父母命匹配鸾凰,新婚后才两月急赴沙场,金沙滩一仗败,我身陷辽邦,改名姓原只为待亲回故壤,谁料想被你母,就招为东床。”
青莲公主:“不愿母后失主张,怨你用心太不良,那里是回营将母探望,分明去会那结发妻房。”
杨八郎:“思母真情无虚谎,此心朝朝对上苍,宋辽仇恨山海样,你我的恩情地久天长。”
青莲公主:“你那里休的要好言来讲,今日里青莲女冷若冰霜,暗渡雁门是妄想,要奏明母后再做主张。”
杨八郎:“此事若对母后讲,顷刻之间我在刀下亡。”
……
白珺玥喝了连川柏熬的药,顿感风寒好了不少。
她此时正在凤栖梧裹着大氅握着手炉听戏,喝着贡茶吃着糕点,手边还有暖房中种的西瓜和葡萄,肖幼恩不在,府中难得点了沁人心脾的鹅梨帐中香。
请梅家戏班来府上唱堂会,《八郎探母》的旦角是梅苍雪、小生是梅苍山,二人是师兄弟,年纪都不算大,容貌俊秀,扮相与身段都是一顶一的好,嗓子也脆生,唱的极好。
“公主、侯爷,请您点戏”,梅苍雪嗓音柔柔的双手捧上戏单,他声音极好听,容颜也好看,娇而不媚,清而不艳。
“来一出《四郎探母》吧,还是你们二人来唱。”
白珺玥将戏单还回去,在托盘里放下一锭五十两的金元宝,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水头极好的正阳绿满全翡翠镯子,只比帝王绿翡翠镯子差一点。
她打赏极为大方,大有一掷千金的风范,也是因为很喜欢梅苍雪的缘故。
梅苍雪愣了愣,慌忙执礼:“多谢公主赏赐。”
“我和你好夫妻,恩德匪浅,贤公主又何必礼仪太谦……”
御花园内,变故就在一瞬间,一支穿云箭破空射来,紧接着是阵阵烟雾弥漫。
陈泽熙怕烟雾中有毒,他急忙捂住口鼻,站在原地未动。
周遭也没有辛宸渊和顾凉辞二人的气息,他抽出火陨防身。
烟雾散去一些,他猛然看到白珺玥的身影,心下恍惚。
须臾,还是追了上去,他带着警惕喊道:
“玥儿……”
变故就在一瞬间。
“白珺玥”突然被“辛宸渊”拽进屋内。
“辛宸渊”的力道极大。
“白珺玥”怎么都挣脱不开。
陈泽熙当即握紧了匕首,他立即推门入内,可此时屋内却没了白珺玥与辛宸渊的声音。
房中摆设极为简单,看起来像供人休息的厢房,里面放了一张架子床,粉色的纱幔全部放下,中间还有一个香炉。
他暗道不好,端起圆桌上的茶水便将香炉内燃的香灭掉。
可他还是中了毒,体内阵阵燥热,媚药的驱使他不顾一切的往床上扑。
床上躺着的娘子身着胭脂水色长裙,是白珺玥最喜欢的衣裙,她今早便是穿着这件衣裙。
“玥玥……不行……”
陈泽熙眼神逐渐迷离,他猛的将火陨插入自己的手臂,刀子贴着肉插进去。
疼痛让他多了几分清醒,但媚药的劲儿太大了,他将小臂捅了对穿,仍然扛不住药劲,昏昏沉沉的倒在床榻上,不省人事。
“啊……”
“你是谁!”
陈泽熙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他坐起来飞快用匕首抵住一丝不挂媚叫连连的娘子。
他看着眼生,压根就不认的床上的娘子,他身上也被脱光了,两人的衣裳都被撕碎扔在地上。
他颓废的靠在床上,心中无限悔恨,他被人算计中了媚药,在宫中睡了一个不认的的娘子,下一刻,他眼中杀意迸发。
“世子饶命!”
白玉绣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裸露的身子上,她瑟瑟发抖,抽噎着说。
“我是浔阳侯府的五娘子白玉绣……”
“啊!”
陈泽熙闻言,立即掐上白玉绣的脖子,眼中恨意杀意更深。
“白玉绣,你哪来的胆子,敢算计小爷!”
“砰——”
就在白玉绣要被陈泽熙掐死时,门被大力踹开。
辛宸渊扯开他,忙道:
“怀瑾……怀瑾放手!”
“怀瑾,圣上和娘娘在外面,等你给一个解释,你千万别冲动。”
顾凉辞也抱住他,小声叮嘱,“将此事全部推到白玉绣身上,咬死是被人所算计,此事她并不无辜。”
陈泽熙并未说话,他眼神空洞的穿好衣裳,出门下跪,过多的失血,让他面色惨白,他用力将指甲插入掌心,直到青筋暴起。
此事,他被算计,事到如今,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最终忍回眼泪,抬起头混不吝的笑笑:“圣上,臣喝醉了酒,一时荒唐,但臣愿意负责,纳白五……”
“哦不是……是纳白五娘子为妾,求圣上、娘娘成全。”
“混账!”
辛明昭也被气的不行,不是气陈泽熙的荒唐无度,而是气背后设局之人。
多年前有了辛轶群在宫闱行淫乱之事,他下令杖责八十的处罚在先,他总不能堂而皇之的偏袒陈泽熙。
只道:“朕看你脑子是不清醒,既然如此,你就给朕跪在这儿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
辛宸渊上前急忙求情,他陈情道:“阿爹,此事与怀瑾无关,他也是被算计的缘故,况且他身上还有伤,是被火陨所赐,可见并非是怀瑾荒唐,而是有人下药所致。”
大大王辛轶腾阴阳怪气的上前:“九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分明是陈世子自己承认了,在宫中荒淫无度,儿臣看应当依照宫规将陈世子杖责八十,以儆效尤,九弟你何必急于为他脱罪呢,莫不是想讨好陈家,结党营私……”
辛宸渊当即一脚踹在辛轶腾腹部,将他踹出三米远,怒道:“辛轶腾,你他妈算是个什么东西,阿爹阿娘还未开口,你在这儿狗吠什么!”
“陈家对北启忠心耿耿,陈家先祖跟随太祖爷打天下时,你还有你们纪家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有什么资格来诋毁怀瑾,若是此事与你有关,本王必定杀了你!”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顾凉辞纵是气的要死,但还是拉住了暴怒的辛宸渊,他跪地求情,“圣上、娘娘明鉴,我与王爷、怀瑾本是一同离席,遭到了烟雾弹的阻拦,怀瑾便不知所踪,此事定是有人算计。”
“熙儿,你先起来。”
颜芷兰上前,亲自扶起陈泽熙,拿帕子给他擦去额头上的薄汗,柔声安慰,“熙儿,你不要怕,姨母知道此事有误会,你心性秉直,绝对不会做下如此错事,姨母信你,圣上也信你。”
“娘……”
陈泽熙不经意的呢喃一声,便体力不支的往后倒去,幸好辛宸渊及时接住他。
颜芷兰眼中含着泪,她泪眼婆娑开口:“可怜熙儿打小被爹娘丢在长安,也可怜陈家夫妇为国戍边,不能将独子接到身边照料,边疆苦寒,熙儿被留在长安纵是锦衣玉食,可终究抵不过骨肉分离的苦楚。”
“沁儿,好了,不哭了。”
辛明昭将颜芷兰拥入怀中,小九也是他和夫人的骨肉。
他们为人父母,怎能体会不到骨肉分离的痛苦,他也感慨万千,便道:
“朕知道此事委屈了怀瑾,朕会替他主持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