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也同样是死。”
纪游还是忍不住出口劝阻。
他背对着卫楚，继续开口。
“你已经为他死了一次，还要如此吗？”
纪游十分不解，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何必选择一条最不好走，充满危险的路。
“你可以选择和你的弟弟离开，选一处地方隐居，安稳地过完后半生。”
“而且正如他们所说，谈淮苏是妖怪，他不会那么容易死。”
纪游怕她看不分明眼前的局势情况，体贴地为她理清阐述。
“我没办法骗自己的心。”
“我会去救他。”
卫楚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纪游的背影，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双明澈的黑眸，分明动了恻隐之心。
猎猎的风吹起卫楚靛蓝色的裙摆，她转身离开了。
纪游弯身捡起落入草丛间的骨扇，暗叹一口气。
“又是一个傻子。”
白云浮动，光影摇动片片日光。
谈淮苏独身前往南国，他快马加鞭地赶着路程。
直至天色灰暗一片，他才停下来休息。
走了许多天，才终于赶回南国，明日他就能进城。
他将马拴在树上，才去捡柴火。
“叮铃”一道微小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静寂，月光洒落，折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
谈淮苏蹲下身子，扒开错开交叠的草丛，捡起了那枚掉落的金色镂空球状的香囊。
上面的木樨香十分持久，那么久一段时间过去了，里面的香丸还没消耗完。
“咻咻咻”，破空而来的箭落在谈淮苏的脚步。
一阵熙熙攘攘的人声传来。
“在这里，在这里。”
越来越多的箭羽落在谈淮苏的身侧，甚至有两箭射中了他的手臂。
手中捡起的柴火滚落一地，谈淮苏站起身子，目光冷冷地望向前方。
火光闪烁，将他的眼睛刺痛。
他却仍旧睁着眼，直视那阵阵强烈明亮的火光。
两箭齐发，刺入了他的左肩。
谈淮苏站在原地，不知为何，竟没有躲避。
任由暗处的冷箭射向他，就像一个活靶子，被瞄准了目标，却仍旧没有躲开。
“住手。”
声音里含着几分不忍，沉声下令。
回应的只有越来越急的箭弦，没有片刻的停歇。
“何必在意，这种人，该死。”
“罪不可赦。”
“恨不能亲手杀之。”
谈淮苏的眸光平淡。
像青黛色的微雨，冷中含青，透着几分沁凉。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他终于看清了马上的人。
是昔日军中结识的好友宋昭。
刚才那道劝阻的声音也正是他。
宋昭拽住缰绳的手紧了紧，眼中神色复杂，却始终不愿相信，昔日的战友会做出那般残忍的事情。
可迫于皇命，他不得不冷硬地开口。
“来人，将其绑回南国。”
“交由陛下处置。”
得到宋昭的命令，两名士兵上前想要将谈淮苏擒下。
却被冲上来的另一位士兵长官吓得停住脚步。
那把刀直接捅入了谈淮苏的腹部。
血瞬间渗透衣衫，浸透了宋昭的眼睛。
“够了，立刻将其押回城中。”
听到宋昭的话，两名士兵才回过神来。
谈淮苏被押进了监牢，他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
铁链将他的双手吊了起来，脚上，腰上都被层层绳索绑的结结实实。
不一会儿，那粗大的绳索上的单调颜色被染的鲜红。
伤口处的血痕越来越大，那血像流淌的溪水，不知不觉地汩汩流动着。
没过多久，监牢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谈淮苏低着头，银色的发丝悉数垂落在肩前。
眸色低低，像绵绵多日的梅雨。
一眼望去，只觉苦闷潮湿。
心中发涩。
那道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谈淮苏的面前。
低抑沉重。
“为什么不反抗？”
宋昭站在监牢外面，目露不忍，看到他身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谈淮苏那双眸子一如往日，冷淡疏离，更像是青绿松木褪了色，变得晦暗。
“陆将军，他怎么样了？”
他不答反问，比起自己的境况，他更在意陆将军的情况。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还担心别人。”
“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宋昭气得哼笑出声，为他感到一阵悲哀。
他绝对不会想到，抓他的背后之人恰恰是……
宋昭凝紧双眉，看着他肩头不停渗出的血迹，于心不忍。
“这个给你。”
宋昭从袖中拿出一瓶止血的药，想要递给谈淮苏。
他伸出的手被猛然拽住，拉了回来。
药瓶从手中掉落，碎片药粉铺了哗啦一地。
“宋昭！”
“你是在怜悯一个冷情冷心的嗜血妖怪吗？”
谈淮苏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
熟悉的面庞，熟悉的身影。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谈淮苏蓦然一笑，眸中情绪被微风带起涟漪，心湖摇动。
惊涛涌动。
却在扬唇一笑时，转而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