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关城很大，大到一百个半月坊，也不及临关城的一二。
在这样大的一个地方找一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柳凡也唯有将那期盼，暂时放在小八耳身上。
希望那人真如小贩所言，三日内会给他使绊子。
院门打开，开门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见到柳凡不禁一愣，不过很快又被柳凡的气质所蛰伏。
“先生是有事么？”
“马大哥命我来此教书令郎马良才，本是有个小贩跟随，奈何离开了。”
女子赶忙将院门全部打开，侧身行礼。
“先生请，是妾身失礼了。”
“夫人言重了，夫人先请。”
那女子怎敢先动？依旧保持着施礼的动作。
柳凡无奈，只得先行。
进了院门，正面是五间正房，修的还算气派。
左手厢房，右手有个凉亭和两棵桃树，树上挂着一个顽皮男童。
总体来说，不算大户人家，却也中规中矩。
“良才，快快下来，见过先生。”
那孩童头朝下，双腿弯曲，勾着树枝晃来晃去，甚是顽皮。
也不听娘亲话语，只是瞪着好奇眼睛，盯着柳凡看个不停。
“我才不要下去，除非他也能如我一样倒挂金钩！”
“你这孩子，好生顽皮，快快下来，不得无礼。”
“我就不，有本事，娘亲让他上来？”
“你这孩子，讨打！”
那女子动气，却也不好在柳凡面前发火，只得用眼神警告男童。
柳凡笑了笑：“夫人，男孩天性好动，随他去吧，无碍的。”
“先生大量，屋里请，妾身这便为先生沏杯热茶，取些糕点。”
“倒是有些饿了，有劳夫人了。”
柳凡并未推辞，也没有进屋，而是来到桃树下。
树下亦有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用来乘凉，最合适不过。
马氏也未强求，柳凡不去进屋，正合她心意。
毕竟夫君不在家，若是贸然将其他男子请进房间，难免落人闲话。
“小孩，你叫马良才？”
“对啊，我爹给我取的名字，意为中良舒才之意。”
“可你却喜策马仗剑，行走天涯？”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下来我便告诉你。”
马良才人小鬼大，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乖乖下了桃树。
“可以说了吗？”
“可以。”
“你是如何知道的？”
“猜的！”
“你……你这大人，为何要骗小孩？”
马良才很生气，鼓囊着小嘴，又向桃树走去。
三下五除二，便重新爬到树上，继续倒挂金钩。
可是刚挂好，便露出惊讶神色，一瞬不瞬的盯着柳凡指尖。
那里，正有一条小蛇，在欢快悦动。
“你是变戏法的？”
“你猜？”
马良才拧起小眉头，而后猛地睁大双眼。
正待说话，却见柳凡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马良才会意，再次乖乖从桃树上下来，来到柳凡身旁。
看得出，这次马良才规矩许多。
“你是仙人么？”
“并非仙人，只是求仙之人。”
“我也要像先生一般，当个求仙之人。”
马良才说的认真，眼睛瞪得溜圆，小嘴鼓起，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柳凡赞许的点点头：“求仙之人，便是修行之人，修行之人，须先饱读诗书。”
马良才露出不解神色：“我虽是小孩，可先生不要骗我，修仙与读书是两回事。”
“哦？为何？”
柳凡并未急于否定，而是好奇的看着小男孩。
马良才似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尊重，面对询问，更加认真起来。
“我见过许多厉害的人，他们都是大字不识。”
“比如呢？”
“我爹呀，我爹就很厉害，可我爹认识的字，还没我多。”
柳凡莞尔：“那你爹如何厉害？”
“我爹能一个打十个，厉不厉害？”
“……确实厉害。”
“那不就得了？你教我本事，不要教我读书好不好？”
柳凡伸出一个手指。
马良才眼睛滴溜溜一转，问道：“你也能打十个？”
柳凡点点头，谁知那小孩嗤道：“那和我爹一般，读不读书，都是一样。”
柳凡摇摇头，笑道：“我能打十个像你爹一样的人！”
“哇~”
马良才并未怀疑，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这时，马氏端着糕点和茶水，走上前来。
见自家孩儿与先生聊得甚欢，叮嘱一句不可不敬后，放下东西便离开了。
马良才等娘亲走后，才继续和柳凡攀谈。
似乎很不乐意他说的话，被娘亲听到。
柳凡也很是配合，很快便获得男孩信任与喜爱。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
院门响起，马氏赶忙开门，原来是马永言回来了。
“夫人，先生可曾来过？”
马氏嘘了一声，用手悄悄指了一下桃树。
马永言好奇看去，心中大喜。
“多久了？”
“先生到后，便一直这般，良才很喜欢先生。”
“真好，良才终于开窍了。”
“是先生教的好。”
“是极是极，夫人辛苦一些，晚上多备些酒菜。”
“夫君放心，已经在准备了。”
“多谢夫人。”
马永言将院门轻轻关好，也不去桃树下，只是感激的冲柳凡笑了笑。
便与夫人一起，走向庖屋，一起忙碌。
柳凡暗自点头，像马大哥这样肯下厨房的男人，应是不多吧。
自然，他也算是一个。
夜幕降临，酒菜上齐。
马良才兴奋的冲到爹爹怀里：“爹爹，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马永言脸色骤然大变，抡起巴掌，啪的就是一个嘴巴子。
马良才顿时傻眼，捂着小脸，眼眶含泪。
虽是极为委屈，却不肯让那眼泪落下。
柳凡赶忙上前，将马良才护在怀中。
“马大哥，你这是作甚？”
“先生别管，这小兔崽子要造反！”
柳凡一愣，不解：“马大哥何出此言？”
“都特娘的三军夺帅了，不是造反是什么？”
“……”
柳凡真是无语，良才说的果然不错，他的爹爹，定是大字不识几个。
“马大哥，良才想告诉你的是，他是胸怀大志，仗剑天下！”
“还敢用剑？反了他了！是嫌老子这身官衣穿的轻松是不是？”
柳凡不说话了，这是真解释不通。
马良才一把推开柳凡，狠狠的瞪了父亲一眼：“哼，我恨你~”
说罢，饭也不吃，冲向自己里屋。
一边跑，一边抹眼泪。
“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
马氏心疼孩子，可没有夫君同意，又不敢离开。
“还不快去？”
马永言瞪了夫人一眼，马氏这才和柳凡告了声罪，匆忙离去。
柳凡叹息一声：“马大哥，你错怪良才了。”
“诶，怪就怪吧，毕竟如先生这般有大才之人，不多。”
柳凡诧异：“马大哥此言何解？”
马永言邀请柳凡入座，酒杯倒满，这才叹息一声。
“先生有所不知，这临关城……”
说着，马永言望了一眼屋外。
柳凡神识展开，笑道：“马大哥但说无妨，没有人在偷听。”
马永言一惊，看向柳凡肯定眼神，不禁对柳凡更加恭敬。
“先生定是有大神通之人。”
“一点微末道行，上不得台面。”
“先生谦虚。”
随即，马永言叹息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先生有所不知，这临关城，虽是繁华，可也存在诸多风险。”
“城主生性多疑，凡可疑之人，均被处死。”
“光是那文字狱，便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我是个粗人，犬子方才话语，已然触犯了文字狱，若是被有心人听到，诶~”
柳凡心中了然：“明白了马大哥，我稍后便和令郎聊一聊。”
“如此，有劳了。”
二人相视一笑，一顿饭，吃的十分沉闷。
待吃完后，马氏收拾碗筷，柳凡在马永言的带领下，来到马良才屋外。
“先生？”
马永言欲言又止。
“马大哥，有什么但说无妨？”
“先生是小石村人？”
“不错。”
“先生本名柳凡？”
“正是。”
“先生……”
马永言话语顿了顿，恭敬道：“有劳先生。”
柳凡笑道：“马大哥客气~”
“先生请。”
柳凡还礼，正欲推门，突感脑中一阵晕眩，甚至连身子都晃了三晃。
“马大哥，这屋子里的，怕是已经不是令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