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小娘？
姓林的人家，在京中不下百余户。
可能被称得上林府的，便只有那一家了。
刑部尚书略加思索，心中一紧，连忙去追鸿胪寺卿。
“李大人，本官方才收到了这个。”
尚书将皱巴巴的纸条递给对方，“您觉得是否该去查上一查？”
鸿胪寺卿看罢，神情亦是严肃。
“这纸条上并无落款，怕是不可信。”
“可如今实在找不到别的线索，再这样下去，恐怕陛下那边不好交待啊。”
“话虽如此，可这林府......”李大人面露犹豫之色。
“虽然二皇子生母早已不在，但到底两边还连着亲。”
“若只凭一张不知从何而来的纸条，你我便去贸然打扰，怕是二皇子会不高兴吧。”
上官若躲在廊柱后，不动声色地听着二人争辩。
“在其位便要谋其政，你我皆食天家俸禄，不能因为事涉显贵，就选择视而不见。”
“况且只是去询问一下，又不是去拿人，二皇子何至于计较这点小事？”
刑部尚书坚持道，“若李大人实在不愿意，本官自己前去也是可以的。”
“卿世策。”上官若默念着尚书大人的姓名，喃喃自语。
“怀爱民之心，行忠君之策，这个名字，你的确担当得起。”
“可惜了。”
眼看两位大臣话不投机，各自散去，上官若也回了凤栖宫。
“如何？”凤堇见她回来，匆忙迎上前。
“李大人顾虑着二皇子，大概是不愿去查的。”
上官若据实以告，“不过卿尚书，当不会令我们失望。”
“可林小娘会将真相告知卿大人吗？论起来，她可是二皇兄的远房表妹。”
“现在的她或许不会，”上官若看起来十分自信，“但总有一天，她会说出来的。”
第二日晌午，凤堇去母后宫中请安，恰好遇上刚刚下朝的父皇在里头。
“方才早朝，玄儿上表告假，说林家昨夜走水，损失颇为惨重。”
凤帝一边吃着点心，一边与皇后随口说着。
“可有人受伤？”皇后关切道，“林家二老可还好？”
“他们倒是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朕已经让玄儿带太医去府上医治了。”
“不过听说在火场中发现了焦尸，已经看不出体貌，只能凭借身上一块碎裂的玉佩，判断是林小娘。”
皇后闻言大惊。
“臣妾记得，那孩子与堇儿同岁，十分乖巧谦顺。”
“陛下曾想亲上加亲，将她指给玄儿做侧室，竟不想如此红颜薄命。”
话到此处，凤堇便没再听下去，转身匆匆回了自己的云庆阁。
“若若，我方才在母后宫里，听见父皇说林小娘昨夜葬身火场。”
她直接找到上官若，“你那调包的法子，真能瞒天过海吗？”
“殿下放心，人烧成那样，定是看不出什么了。”
“林家谋害人命，必不敢请仵作仔细验尸，凭那一块玉佩就能坐实她的身份。等人入了土，也就盖棺定论了。”
“你是如何做到的？林小娘又被你藏去了何处？”
凤堇的话刚落地，便有一个宫女自屏风后缓缓转出，走至她面前盈盈拜倒。
“民女林小娘，见过公主。”
凤堇惊讶地端详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
“你是小娘？”
她是见过林小娘的，和现在跪在她跟前的人长得没有一点相似。
“正是。”
林小娘简单答了两字，又向上官若叩首。
“小娘谢过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必会报答。”
上官若慌忙将她扶起，柔声道，“林姑娘是二皇子的表妹，奴婢只是个下人，怎能受您如此大礼呢。”
林小娘眸中闪过一丝恨意，面色凄然。
“表妹？二皇子何曾在意过？”
“他对我不过是利用罢了，一旦有危及自身的可能，便将我弃如敝履。”
“我竟不知，谁家兄长，能忍心将妹妹活活烧死。”
“那日收到上官姑娘递的消息，我还全然不信，只觉得有多年的情分在，我又为他做过这许多，当不至于此。”
“却不曾想，人心凉薄，远比我想象得可怖。”
上官若安慰似的，轻抚她的肩膀。
“都过去了，俗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姑娘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林小娘只是摇头。
“如今我已是个死人，根本见不得光，又何来后福可言呢。”
凤堇听她这样丧气，走到妆台前取了面铜镜，摆在林小娘面前。
“小娘，你仔细看看这镜中之人，容貌和你从前可有一成相似？”
“本宫虽不清楚你是如何做到的，但你既可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进得宫来，便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林小娘看着镜中映出的年轻面庞，不由得怔了。
林府上下，没有人知道，林小娘是会易容的。
要不是原着中曾提过一句，如今上官若也不会用这样偷梁换柱的法子，来保她的性命。
“林姑娘这一手绝技，足以瞒过世人；只是一个女子，孤身行走在外，难免辛苦。奴婢有个想法，还请姑娘一听。”
林小娘将目光从铜镜上移开，凝神静听。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今林家人亲眼目睹了姑娘之死，二皇子也不会想到您还活着，更不会想到您就在这凤栖宫中。如姑娘不弃，便与我在殿下这里做个伴吧。”
林小娘露出犹豫之色，支吾道：“可我从前并未做过服侍别人的活儿，也不太懂宫中的规矩，万一在人前露了怯，岂不连累公主和姑娘？”
凤堇连忙帮腔。
“宫女只是面上的说法，本宫不会叫你受委屈的。何况你与若若住在一起，她也会照顾你。”
见她仍有些纠结，她接着道：“你若不愿意，只管直说就是，本宫可以送你离开京城。”
“殿下好意，民女知晓。只是近来发生了太多事，还望殿下给我几日时间，容民女认真思量一下，再做定夺。”
“既然如此，殿下便先去歇着吧。等姑娘想清楚了，奴婢自会去向您禀告。”
“那本宫就先回去了，小娘，你不必思虑太多，只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便好。”
凤堇起身，“若若，你随本宫来。”
二人离开上官若的房间，进了凤堇的殿中。
“若若，你为何要留林小娘在身边？你就不怕她是二皇兄派来的奸细？”
“依我所见，她对二皇子及林家的恨，不会是假。”
“如今殿下势单力薄，不可在此事上做过多文章，但也不能白白放过了他们。”
“留林小娘在身边，自然是为了日后寻机会向陛下揭露此事。”
凤堇仍有些担忧，“若日子久了，她对二皇兄恨意渐消，思及旧情、倒戈相向呢？”
上官若轻描淡写，“那便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