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皇子上回从宫中回来，萧元闯便觉得他有些不正常。
头一日，凤齐向他转告了皇后的宴请，嘱咐他好生准备。
到了第二日，许是见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大皇子竟将他拘在书房，不厌其烦地殷殷叮嘱。
“此次中宫宴请，多半会有其他娘娘作陪。”
“父皇后宫中高阶妃嫔不多，除了皇后和我母妃德夫人，就只有一个昭仪。”
“皇后娘娘育有一子一女，便是太子殿下和堇儿，这你想必都清楚。”
“二皇子凤玄，虽自幼养在皇后身边，但自在外开府居住后，便甚少去凤栖宫中走动。他和堇儿的关系也算不上好。”
“昭仪娘娘膝下也有一子，名叫凤弈，行四。他自幼体弱，再加上随了母妃淡泊的性子，向来少与人来往。”
“无论是皇后娘娘、我母妃还是昭仪娘娘，都是很好相与之人。且她们都知道你是出身军旅，想来不会在礼数上过分挑剔。”
萧元闯明知不合适，却还是忍不住八卦。
“宫中竟无其他有所出的娘娘吗？”
依大皇子所言，连最小的嫡公主凤堇，都是开国前所生。
若陛下不曾登基，膝下四子一女也算子嗣旺盛。
可既然做了帝王，开枝散叶、延续皇家血脉方是正道。
如今凤帝也算正当盛年，如何会再无一子半女？
凤齐长叹一声，表示他也不知晓原因。
“宫外曾有流言，说是父皇杀戮太盛损了气运，报在了子嗣一脉上。”
“不过父皇听了只是一笑置之，好像也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
听大皇子说完这许多，萧元闯忽然反应过来。
“殿下，从前您向来不与我说这些后宫之事，今日这是怎么了？”
凤齐没有正面，只是旁敲侧击。
“元闯，你与我实话实说，觉得堇儿如何？”
他这话题转得突然，萧元闯虽一头雾水，却仍认真回答。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自是人中龙凤。”
凤齐显然对他的答案颇为满意，笑言：“那便成了。”
另一头，凤堇正和上官若叙话。
“若若，明日母后在宫中宴请萧将军，你说我去是不去？”
上官若正为她整理明日赴宴的衣裳首饰，随口一问。
“为何不去？”
“上次我去大皇兄府中，却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萧将军。”
“论例，我是不该与外臣私下会面的。”
“而母后此次又特意宴请，若传扬出去，我担心会有人在背后议论，说是太子哥哥在借母后与我之手，拉拢萧家。”
上官若手中动作一滞，不由感慨万千。
原书中那个单纯天真小公主，经历过一世苦痛，终究是不复从前。
“殿下不必忧虑，此次宴请，皇后娘娘是得了陛下首肯的。”
“倘若他们非说娘娘别有用心，岂不是也打了陛下的脸？”
“您就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要是真有小人作祟，无需您说，陛下自会论罪。”
上官若的这些话，其实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的。
凤堇现如今在前朝无丝毫根基，为了将来所图谋之事，必须寻找可靠的队友。
而萧元闯，不但自己高居怀化将军之职，伯父更是手握实权的当朝首辅。
这样权势滔天的萧家，太子固然不能生拉拢之心，却不意味着凤堇不能靠近。
陛下面前，太子殿下一向谦恭守礼，皇后与公主也素来恭谨，从不对政治多加置喙。
而萧元闯与凤堇年岁相近，只是偶尔往来，想必不会招惹陛下注目。
至于凤玄那边，此时他在他眼里，凤堇不过是胸无城府的一介女流，就算闹翻了天，也不足为惧。
因此，凤堇现在对萧元闯示好，正是恰如其分。
不过这会儿的上官若未曾想到，萧元闯最终选择扶持凤堇，竟是别有所图。
眼看便要到开宴之时，公主殿下却仍旧将自己反锁于寝殿，不知在搞些什么名堂。
上官若焦急地在门外踱步，生怕凤堇临时改了主意，不愿去皇后的宴席。
她正欲再次上前催促，就听房门嘎吱一声打开。
凤堇着一身天青色莲花绣水波底纹蜀锦长裙，俏生生立在她跟前。
“怎么样，好看吗？”
说着，凤堇转了个圈，裙摆随着她的身形荡开。
裙裾印染的水波纹路在光线的明暗变化下，竟呈现出不同角度的细微光泽，仿佛真的有一汪碧水被她穿在了身上。
“殿下今日格外好看，叫人着迷。”
凤堇浅笑着啐了她一口。
“你净拿荤话来打趣我。”
“我只是觉得你之前说得在理，盛装出席，反而更显光明磊落。”
上官若稍感欣慰。
长在深宫的人，似乎生来便具备常人没有的敏锐嗅觉。
前世最后几年的磋磨，终让这份敏锐落到了实处。
凤堇与上官若来到正阳殿时，皇后已经坐于席上，同凤齐及萧元闯畅谈边塞风貌。
“如有机会，本宫也想去那辽阔大漠走上一遭，看看不同的风土人情。”
皇后面上闪过一丝落寞。
当看到自己的女儿时，她眼中这一点落寞倏然消散，顿时笑意盈然。
“堇儿来了。”
“今日母后瞧着你，倒比平日里打扮得更用心些。”
凤堇向皇后行了一礼，清脆的声音如银铃一般，叮叮当当敲进众人耳中。
“母后设席款待萧将军，儿臣自然不敢怠慢。”
说罢，她又向座上各位娘娘行礼。
“堇儿见过众位母妃。”
最后，她向萧元闯点头致意，对方微笑还以一礼。
酒至半酣，皇后忽然轻启朱唇。
“萧将军，本宫曾听齐儿提起，你是景祀六年生人？”
萧元闯恭敬起身，“回娘娘的话，正是。”
“如此便是长了堇儿四岁，倒与算合宜。”
萧元闯正疑惑皇后为何突然问及自己的年龄，就听得她再次开口。
“萧将军，本宫欲将公主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萧元闯眉心一跳，不知该如何拒绝，方不至于忤逆。
他尚在苦思冥想，凤堇便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母后，儿臣不嫁！”